第二十七章 束尚书寿宴
消息传到束凌双住的小院时，她正对着镜子试新做的藕荷色衣裙。
听说要带她回束尚书府，手里的珠钗“吧唧“一声落在妆台上。
“你说什么？谢照君答应带我回去？“
报信的婆子千恩万谢地点头：“是呢！听说尚书府老爷要过寿，雪容姑娘求了世子爷，才答应让您跟着回去瞧瞧。“
束凌双冷笑起来。
求？想得倒美，束雪容才不会求着带她回尚书府。
明眼人都知道有猫腻，可不管怎么说，能脱离苦海就是好的。
“知道了。“
她拾起珠钗，对着镜子描眉，“告诉厨房，晚上给我炖碗燕窝，我得养足精神回府给父亲祝寿。“
“是，主子。“
婆子正要应和，采青掀帘进来，手里抱着一套看上去穿了不少时日的青布衣裙。
“束凌双，这是给你准备的衣裳。“
采青把衣服扔在椅子上，“回尚书府可以，但别想着穿得花里胡哨丢人现眼。“
束凌双看着那套灰突突的衣服，气得脸都白了：“束雪容呢？让她来见我！“
“我家小姐忙呢，没空搭理你。“
采青抱起胳膊看着她，“要不穿这套，要不就别去。自己选吧。“
束凌双死死咬着牙，捏紧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她目前的情况，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穿。“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采青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束凌双心口发疼。
她看着那套粗布衣裳，忽然捡起桌上的铜镜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纷飞溅起的无数弧线里，她的脸狰狞着：“束雪容，你给我等着，这次回府，我一定要你身败名裂！“
赴宴那天，谢照君特意推了早朝。
三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口，他和束雪容坐头一辆，束凌双带着一个小丫鬟坐第二辆，后面跟着拉贺礼的车。
马车刚出胡同，束雪容就将帘子拉开往后看。
第二辆马车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的情形。
“别看了。“
谢照君握着她的手，“她翻不出什么浪。“
“为什么？
“束雪容还是不放心，这次回去，就像往陷阱里走，不知道那陷阱什么时候才布好。
“我让人查了，“
谢照君低声道，“你母亲的病是真的，但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重。束尚书给她用了些安神的药，让她整天昏昏沉沉，好拿捏住你。“
束雪容的心沉了下来：“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娘......“
“为了利益，他们什么事做不到？“
谢照君叹口气，“等这次回去，想办法把你娘接出来吧。“
束雪容猛地抬头看他：“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谢照君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是我谢照君的人，你娘就是我岳母，总不能让她在那种地方受气。“
束雪容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这些年母亲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若是能把母亲接出来，远离束家那群豺狼，该多好。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尚书府门口。
束尚书和王氏早已候在门口，看到谢照君从马车上下来，脸上的褶子全被笑容填平了。
“贤婿！可把你盼来了！“
束尚书作势要拱手，被谢照君不动声色地避开。
“岳父客气了。“
谢照君语气淡淡，目光掠过站在一旁的王氏，“岳母也在。“
王氏笑得亲切，却瞥了眼第二辆马车后才笑眼一亮。
直到看到穿着粗布衣裙下来的束凌双，那笑容才一僵。
谢照君牵着束雪容跟在后面，朝着两人福了福身，语气没什么热乎劲：“爹，娘。“
“快进来，快进来！“
束尚书吆喝着往里走，“柳姨娘念着你好几天了，我让她在屋里等着呢。“
提到柳姨娘，束雪容脚步加快了几分。
柳姨娘的院子在尚书府最靠边的一角，院墙杂草丛生。
束雪容推门进去时，看见母亲正呆坐发愣，头发白了许多。
“姨娘！“
柳姨娘猛地回头，看到女儿，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哽咽着：“雪容......我的雪容......“
束雪容扑过去抱住母亲，喉咙涩得说不出话。
才几个月不见，母亲竟像是老了十岁，眼神都有些恍惚。
“娘，您怎么成这样了？“
她抚着母亲枯瘦的手，心痛得紧。
柳姨娘拉着她，絮絮叨叨说自己没事，就是想女儿。
可束雪容总觉得不对劲，母亲说话三心二意，眼神也不敢和她对视。
谢照君站在门口，眉心越锁越紧。
这哪里是小病，分明是被磋磨得不轻。
“柳姨娘，“
谢照君开口，“身子不适，便跟我们回侯府休养？“
柳姨娘颤颤悠悠地摇头，好像被谁吓了一跳：“不......我不回去......我在这儿挺好......“
束雪容的心咯噔一下。
以前娘最盼着离开尚书府，怎么现在倒不愿回去了？
这时王氏带着丫鬟端着汤进来，笑得花枝乱颤：“妹妹看谁来了？雪容专门来看你了。我炖了燕窝，快趁热喝！“
柳姨娘见了王氏，身子瑟瑟发抖地缩了一下，乖巧地接过汤碗。
原来，娘喝汤的手一直在抖。
寿宴在前院的花厅摆下，来了不少宾客。
束尚书拉着谢照君去应酬，王氏领着几个夫人太太凑在一处，不时把眼神往束雪容身上瞟。
束凌双被安排在角落里，穿着那套粗布衣裳，满堂锦绣中，她如同一只土鸡，扎眼至极。她端着茶杯，指节捏得酸痛，眼神似淬了毒，死死盯着束雪容。
束雪容懒得搭理她，只想快点吃完饭，把娘带出去。
酒过三巡，束尚书端着酒杯走到谢照君面前，红光满面：“贤婿啊，我知道以前是我们不对，让雪容受了那么多委屈。可总把双儿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谢照君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岳父说笑了。束凌双犯的错，够流放三回的了，我没送她去官府，已经仁至义尽。“
众人只管往嘴里添菜，束尚书的脸一会儿紫一会儿白：“可......可她毕竟是束家的嫡女儿......“
“哦？“
谢照君挑挑眉，“岳父替她做保？“
束尚书被噎得说不出话，王氏及时打圆场：“亲家说笑了，我们只是觉得，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谢照君不再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
那眼神冷得像冰，生生把王氏后半句话逼回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