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是风动
“将军刚让人去厨房说,让给夫人炖些鸡汤补补身子,一会儿就送过去。”季来之笑着说,眼神里带着些好奇。这几日将军对夫人的态度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总归是好事。
沈枝意心里暖了暖,轻声道:“替我谢过将军。
”回到房里没多久,鸡汤就送来了,还冒着热气。
沈枝意坐在桌边,舀了一勺汤慢慢喝着,味道很鲜,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她忽然想起昨晚谢珩递给她的那颗青梅蜜饯,酸中带甜,和此刻的鸡汤一样,都带着些微暖意。
或许,在这里好好活着,也不是那么痛苦。
书房里,谢珩看着兵书,心思却总有些飘忽。
他想起沈枝意描述那个世界时的样子,眼里有光,那是在这个将军府里从未见过的神采。
他忽然有些好奇,那样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放下奏折,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药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药丸不大,入手微凉,带着清苦的药味他从军多年,对毒药的敏感远超常人。
这药丸的气味确实纯正,不像有毒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突然想相信一次沈枝意这个人。
“将军!”季来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沈家并未将粮草交出,咱们是否现在动手,以绝后患。”
谢珩将药丸放回瓷瓶,揣进怀里:“知道了,毕竟沈家是夫人的娘家,我需要问一下夫人的意见,记住,先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季来之应声退下。
谢珩转动轮椅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乌云卷积着雷电,看来要变天了。
其实沈家交不交粮草对于他来讲都不关紧要,此次给沈世鸿下马威,说希望其背后的势力能够明白,他谢珩要开始反击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来临,而他要杀的第一个人便是。
只是不知道萧澈敢不敢应战。
原本沈牡丹的变心让他成了心魔,如今沈枝意的出现,还有这瓶能清毒的药……
或许,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五年了,那些阴雨天钻心的疼,那些夜里被噩梦惊醒的时刻,他都无法忘记。
若是这药真能让他彻底好起来,那他藏在轮椅后的那些谋划,也该早些提上日程了。
谢珩深吸一口气,转动轮椅往外走。路过书桌时,目光扫过那本摊开的兵书,书页上: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八个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他想,沈枝意这个变数,或许不是坏事。至少,让他沉寂了五年的心,重新有了些波澜;而这波澜,或许能搅动京城这潭死水。
至于沈枝意说的那个世界,谢珩没再多想。不管那里有多好,他的战场,他的根,都在这里。他能做的,就是护着自己想护的人,守着自己想守的东西,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就像沈枝意说的,好好活着。他会活着,也会让她在这将军府里,安稳地活着。
想到此处,谢珩不再犹豫,又服下一颗药。
沈枝意突然从窗户旁边探出头,“张嘴!”
“啊……”谢珩竟然乖乖的张开嘴,沈枝意捏着一颗蜜饯子,轻轻推入他口中,笑着:“甜不甜?”
谢珩迟钝的点点头,像一个失了魂的人一样。
沈枝意快步走进屋内,手里提着食盒,献宝似的将那些美味佳肴端上桌子。
“谢小将军,咱们既然说开了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道菜也算我们的合作宴席怎么样?”沈枝意拉着谢珩的胳膊,坐下来。
“你!大胆!”谢珩微微皱眉,可眼神中的欣喜却根本藏也藏不住,全被沈枝意看在眼里。
沈枝意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放到碗里,还顺带吹了吹:“呐!!吃吧。”
谢珩也不再闹别扭,吃了一口鱼,清蒸鲈鱼,入口爽滑,回味无穷,谢珩也很久没有被人关心过。
此刻惊喜之余也忘了伪装,很自然的拿起面前的空碗,用筷子替沈枝意也夹了一块鱼肉,示意她尝尝。
沈枝意看着碗里莹白的鱼肉,刚想开口夸两句,抬臂时左臂忽然传来一阵牵扯的钝痛,让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那道伤还新鲜着,昨日在谢家遇刺的时候,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箭簇擦着她的臂膀钉进旁边的书架,带起的血珠溅在谢珩素色的衣襟上,红得刺目。
谢珩的目光立刻落过来,刚才还带着些微暖意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伸手便按住她的胳膊:“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他指尖微凉,落在她衣袖覆盖的伤处上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以后不许受伤,你的命是我的。”
“我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沈枝意想抽回手,却被他按得更紧,只好笑道,“就是刚才抬胳膊猛了点,不碍事的。你快吃吧,凉了就不鲜了。”
谢珩却没松手,反而借着这个由头转动轮椅凑近了些,目光落在她左臂的衣袖上,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圈浅褐色的药渍。昨日大夫包扎时反复叮嘱,伤口忌拉扯,需静养,她倒好,才过一夜就敢提着食盒来回折腾。
“谁让你乱动的?”他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懊恼,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季来之!”
“将军?”季来之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语气便知道情况不对。
“去把太医留下的药膏拿来。”谢珩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沈枝意的胳膊,“再让厨房炖一盅鸽子汤,加些补气的药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珩,从前的谢珩冷漠可怕,如今却温柔至极,究竟哪个才是他。
沈枝意被他这副模样闹得心慌,嘴上却不肯服软:“不过是点皮外伤,哪就值得将军这般兴师动众?”
谢珩却不答话,只望着她胳膊上那圈药渍出神,昨日箭簇擦过她皮肉时溅起的血珠,此刻仿佛还凝在他素色的衣襟上,红得灼眼。他从军多年,见惯了刀光剑影,却从未像昨夜似的怕过一道伤口。
“将军?”沈枝意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想拢拢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