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薄薄的一层玻璃将一切喧嚣阻隔在外,车内很安静,只有许今夕和季向川两个人。
如果放在往常,许今夕是一定不会这么安静,费尽心思也会找话题骚扰他。
但今天她只是趴在车窗边上,安安静静的。
许今夕想了很多,她想问离婚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苏晴晚的死,但今天仅仅因为两句话,季向川就变成了那样。
她就不敢问了。
她怕再问下去,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一下子崩塌。
可她又害怕不问,这件事会变成季向川心里的一根刺,说不定哪天就发作了。
许今夕抬眼,盯着车窗上季向川的影子看,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季向川。”
“嗯。”
“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吗?”
“没有重来。”那边沉默良久应了一声。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听到那一刻,许今夕还是红了眼睛,她垂下眼皮,缩回了手指。
这问题简直蠢得不行。
看季向川发作那样,说不定觉得苏晴晚死是她害的,就算不是,也是间接。
婚后她虽然和季向川的父母接触不多,苏晴晚每回过来也神叨叨地,但是能看得出苏晴晚很爱季向川。
她会记得做季向川喜欢吃的菜,买换季穿的衣服。
但就是不能看见她,一看见她,苏晴晚就要发疯,会觉得儿子被人抢走了,或者儿子也背叛了她。
所以当年为了不刺激到苏晴晚,她和季向川只领了证,婚礼也没办。
就只简单摆了酒席,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
季向川那么在意他妈妈,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
现在不过是拖延她再次被赶出家门的速度而已。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眼前的车窗忽然罩下一层阴影,身影俯下身,季向川的脸出现在眼前,似乎有些无奈,敲了敲车窗。
许今夕蹭了下脸,连忙打开车门,就听见季向川叹了口气,“哭什么?”
还能哭什么?
哭她又要离婚了呗。
许今夕不管不顾地扑进季向川怀里,“季向川,你真的很讨厌,你不想和我过的话,能不能不要给我希望?”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季向川抱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
“刚刚,你刚刚就说了,你说没有重来!”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没有重来的说法。”
许今夕愣住,抬头看季向川,但看到的只有模糊一片,带点凉意的指腹落到她脸上,轻轻擦去眼泪。
“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妻子。”哪怕会使我痛苦。
季向川说完,揉揉她的脑袋,“到家了,下车。”
许今夕懵懵下车,季向川是怎么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样有点霸道又有点强制意味的话的?
果然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吗?
那他们是和好了吗?
许今夕胡思乱想着,喜悦一点点爬上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季向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
他们得捆死在一起了。
不管什么原因,季向川都是愿意和她一起过一辈子的。
许今夕小跑上去,把手塞进了季向川的手里,季向川一顿,偏头看她,握紧她的手,“怎么?”
“行使妻子的权力啊,都结婚了,手都不让拉吗,季先生?”
许今夕的活泼似乎在一点点回来。
季向川唇角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本来还想问她今天怎么了,但看她这样,又不想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住的秘密,许今夕是,他也是。
晚上洗完澡,季向川准备去书房处理白天耽误的工作,结果却看到许今夕站在书房门口,满脸小心翼翼和紧张。
“怎么了?”季向川放缓声音。
“你,你今晚还睡书房吗?”许今夕问他。
“今晚是的。”季向川叹口气,走进书房。
许今夕跟在他后面,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委屈,“什么叫今晚是的?哪有新婚还分房睡的……”
虽然他们是复婚。
“今天的工作没处理完。”
“季总向来雷厉风行,拖工作可不像——”
闻言,季向川看着她,似笑非笑。
许今夕怼人的话戛然而止,季向川为了什么没处理完工作,是一直在跟着她啊。
从下午到现在,六七个小时都过去了,确实耽误了季向川的工作。
“那你明天搬回卧房吗?”许今夕失落。
“看情况。”季向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许今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明天也忙吗?”
“不知道。”
许今夕咬唇,瞪着季向川忙碌的身影有点踌躇,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季向川忙碌的时候撒娇卖痴。
尽管他们和好了,但她也很清楚,他们之间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她现在就像个被季向川拿住把柄的坏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季向川想怎样就怎样。
这滋味儿实在是很不好。
“那你早点睡。”许今夕转身离开。
书房门被关上,房间归于安静。
电脑后的人抬头,盯着那扇关上的门,足有三分钟。
向来平静的心,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钝钝的疼。
许今夕的胆子一直很大。
第一次进他的书房,就敢趴在他旁边捣乱,时不时骚扰他。
—季先生,看看我画得像不像你?
只是坐旁边五分钟而已,许今夕就画了一张他头大身子小的卡通人物,双手举在头顶拿着一个牌子,上书‘看看我!’。
“一般人可得不到本知名画家画得肖像啊~”
那时他只觉许今夕幼稚,却自信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现在,许今夕最大的胆子只是问他能不能搬回卧房。
他不知道在国外那五年许今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整个下午,他跟在许今夕身后两个小时,看着她抱着胳膊,缩着肩膀,越走越快,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看着陌生的她无意识地往人多的地方去,颤抖的身体渐渐舒缓,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快疯了,心疼与愧疚将他淹没。
他不该和她离婚的。
不该赶她走。
他想问,但害怕从许今夕嘴里知道自己不敢面对的事。
他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