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的种，我一个不认！
三辆顶配的黑色迈巴赫组成一支沉默而肃杀的车队，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入京市西郊那片略显陈旧的居民区。
这里的光线昏暗，道路狭窄，与市中心璀璨的霓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发出轻微的颠簸感，仿佛从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闯入了另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凡尘。
后座上，厉司寒闭目养神，但周身散发的寒气却比车窗外的夜风更加凛冽。
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句嚣张的挑衅——“爹地，妈咪要改嫁啦！”
以及那三份，概率高达99.9999%的亲子鉴定报告。
荒谬！
他厉司寒的人生字典里，从未有过“意外”和“失控”。五年前那个夜晚，是他唯一的污点，一个被设计、被算计的耻辱。他事后动用了所有力量去调查那个女人，却一无所获，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对手卑劣的商业陷阱。
可现在，这个“陷阱”的后果，似乎以一种更加荒诞离奇的方式，找上门来了。
“厉总，”前排的特助秦风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老板的神色，声音都放轻了三分，“根据定位，就是前面那栋楼的702室。我们……真的要上去吗？这地方鱼龙混杂，万一是什么陷阱……”
在他看来，这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诡异。什么黑客大神，什么私生子，组合在一起更像是某个不入流编剧写出来的狗血剧本，目的就是为了引厉总入瓮。
厉司寒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半分迟疑，只有一片冰冷的锐利。
“开车。”
一个字，不容置喙。
车队在单元楼下停稳。早已待命的保镖迅速下车，清出一条通道，将一切可能存在的窥探视线隔绝在外。
厉司寒迈出车门，挺拔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极长。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栋老旧的居民楼，斑驳的墙体和生锈的窗栏，与他平日里出入的任何一个场所都格格不入。
他的眉头，不悦地蹙起。
“上去。”
一行人乘着嘎吱作响的老式电梯来到七楼。走廊里堆着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邻里各家飘出的饭菜香味。
保镖上前，正准备敲门。
“不必了。”厉司寒冷声制止，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开锁。”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陪幕后黑手玩什么礼貌的敲门游戏。他要用最直接、最强势的方式，撕开对方的伪装。
专业的开锁匠只用了不到三十秒，门锁便“咔哒”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保镖们立刻摆出戒备的姿势，护在厉司寒身前，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然而，预想中的埋伏、陷阱，或是任何带有威胁性的场景，都没有出现。
门后，是一个温馨得有些过分的客厅。
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一个角落，墙上贴着可爱的卡通贴纸，地上铺着柔软的泡沫地垫，上面散落着各种积木和毛绒玩具。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沐浴露的奶香味。
这……是一个充满童趣的儿童乐园。
而乐园的中央，正坐着三个让他们此行所有人，都瞬间石化的“幕后黑手”。
三个粉雕玉琢、一模一样的小奶娃，穿着同款的蓝色小熊睡衣，排排坐好。他们面前摆着一盘刚刚切好的苹果，三双清澈见底、如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正齐刷刷地，好奇地，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地，望着门口这群不速之客。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秦风和一众保镖全都傻眼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就是那个把厉氏集团搅得天翻地覆，让全球顶尖技术团队束手无策的……怪物级黑客？！
开什么国际玩笑？！
厉司寒站在门口，身形僵硬。他那颗在商场上历经千锤百炼、早已坚如磐石的心脏，在这一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撞击。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三张稚嫩的小脸上。
那挺翘的鼻梁，那薄而有型的嘴唇，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清澈无邪，但那眼型，那眉骨的轮廓，简直就是从他自己脸上复刻下来，再缩小了无数倍的版本！
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绝伦的血脉相连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猝不及防地将他笼罩。
就在这时，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小奶娃，歪了歪脑袋，小嘴一咧，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奶声奶气地开了口：
“爹地，你来得好慢哦，我们都快睡着啦。”
“爹地”两个字，清晰地，准确无误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一下，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在厉司寒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他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寒气瞬间失控，化为实质般的杀意。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质问，一道带着水汽和怒意的女声，从客厅的另一侧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私闯民宅，想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女人刚从浴室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家居裤，头发还湿漉漉地用毛巾包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素净却惊艳的脸。
她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精心的杰作，尤其是那双杏眼，此刻因愤怒而燃烧着火焰，像是有星辰在其中碎裂。
苏晚刚给孩子们洗完澡，正在收拾浴室，就听到客厅传来动静。她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群黑衣壮汉堵在门口，一个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陌生男人，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的三个宝贝！
母性的本能让她瞬间炸毛，她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双臂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像一只愤怒的母鸡，警惕地瞪着眼前的“恶狼”。
“我警告你们，立刻从我家出去！不然我马上报警！”
厉司寒的目光，从孩子们身上，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他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是他！
不，是她！
五年前那个混乱夜晚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虽然当时光线昏暗，他被药物影响得神志不清，但那双在绝望中含着泪光、却又倔强无比的眼睛，他至死都不会忘记！
就是这双眼睛！
原来是她！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敢偷走他的种，还把他们藏在了这种地方！
滔天的怒火与被欺骗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厉司寒的理智瞬间燃烧殆尽。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声音冷得能将人冻结成冰：
“报警？呵。”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讥笑，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话来：
“五年前，是你。”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五年前那场噩梦，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夜晚，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恶魔……
难道……就是他？！
不！不可能！
苏晚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抓紧了身后的孩子，嘴唇颤抖着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认错人了！快滚！从我家滚出去！”
“认错？”厉司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她身后的三个小脑袋，“那他们呢？你又怎么解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质问：
“苏晚！你好大的胆子！敢偷生我的孩子，还想带着他们，躲到哪里去？！”
“我没有！”苏晚被他吼得耳膜生疼，巨大的恐慌和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们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这个疯子！”
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带着孩子们逃离这个危险的男人。她一把抱起离自己最近的苏小星，另一只手拉住苏小宝和苏小贝，转身就想往卧室跑。
“想跑？”
厉司寒眼神一厉，长臂一伸，就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力道大得惊人，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苏晚挣扎着，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苏小星在她怀里，看着妈咪受欺负，平日里最沉稳的小绅士也急了，对着厉司寒就喊：“坏蛋！不准欺负我妈咪！”
“放开妈咪！”苏小宝和苏小贝也冲上来，用他们的小拳头捶打着厉司寒的大腿，虽然那力道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厉司寒的心里，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措。
他只是想来揪出那个挑衅他的黑客，怎么就变成了当场抓获“携子潜逃”的现场？
“我再说一遍，放手！”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迟到了五年的对峙，让她积压了五年的委屈和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死死地瞪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厉司寒！你听清楚了！”
“就算他们是你的种，我也一个，都不认！”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插进了厉司寒的心脏。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保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从自家老板身上爆发出的、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怒气。
“你不认？”厉司寒笑了，只是那笑意比冰雪更冷，他缓缓俯下身，俊美的脸庞凑近苏晚，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一字一顿，带着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强势，“你没有资格，不认！”
他厉司寒的血脉，岂是她一个女人说不认就能不认的？
“资格？”苏晚被他眼中那股高高在上的轻蔑刺痛了，积压了五年的辛酸与血泪在此刻化为尖锐的反击，“我一个人怀胎十月，痛得死去活来把他们生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抱着发高烧的他们，在医院走廊里坐到天亮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为了养活他们，一天打三份工，累到胃出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每一个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厉司“寒的心上。
“厉司寒，你凭什么跟我谈资格？！这五年，你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符号，一个存在于DNA报告里的陌生人！现在你凭什么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来指责我，来抢我的孩子？！”
厉司寒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逻辑，在这一连串饱含血泪的质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从未想过这些，在他的世界里，结果就是一切。他只看到了她“偷生”了他的孩子这个“结果”，却从未想过这背后长达五年的“过程”。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三个一直被护在苏晚身后的“小炸弹”，终于出手了。
只见大宝苏小宝挣脱了妈咪的手，往前一步，小小的身子挡在苏晚和厉司寒中间，他仰着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锐利。
“这位先生，请你立刻放开我妈咪的手。否则，三分钟后，厉氏集团的内部服务器将会开始随机删除文件，从C级档案开始，每分钟提升一个等级。”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警告，不是演习。”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说出的话却让旁边的特助秦风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是由一个四岁孩子说出来的！
厉司寒的目光倏然锐利，低头审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二宝苏小贝，那个戴着无镜片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女孩，也走上前来，她扶了扶根本不会掉的眼镜框，用一种学者般的严谨口吻，慢条斯理地说道：
“还有，这位先生，根据我拿到的、你五年前在瑞士秘密进行的全身体检报告显示，由于药物意外，你的身体机能产生了不可逆的特殊变化，并生成了一种永久性抗体。从基因医学和生殖学的角度严谨分析，除了那一次，你未来拥有自己血缘后代的概率，为零。”
“所以，”苏小贝仰起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平静地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否认我们，等于亲手断绝你自己的血脉。从家族传承和资产继承的利益最大化角度来看，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轰——！！！”
如果说苏小宝的威胁是挑衅，那苏小贝的这番话，就是一道天雷，直直地劈在了厉司寒的天灵盖上！
他瞳孔剧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是只有他和极少数心腹才知道的隐疾！是他身为厉家继承人，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这个小女孩……她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如此详细，连“永久性抗体”这种专业术语都说得一清二楚！
厉司寒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着苏晚的手，高大挺拔的身躯，竟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他死死地盯着苏小贝，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这还没完。
一直被苏晚抱在怀里的三宝苏小星，此刻也冷静地从妈咪怀里滑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小熊睡衣的领口，仿佛那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
他掏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儿童智能手表，点开了一个界面，上面赫然是厉氏集团的实时股价波动图。
“爹地，”他开了口，这一声“爹地”叫得异常平静，却让厉司寒心头一凛，“刚刚因为你的失控行为，市场情绪产生了微小的负面波动，导致厉氏股价下跌了0.01%。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抬起头，那双与厉司寒如出一辙的黑眸里，是超越了年龄的沉稳与老练。
“妈咪是我们的底线。如果你继续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对待她，我们不介意启动Plan B，联合几家海外的对冲基金，对厉氏进行一次小规模的恶意做空。”
他顿了顿，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大概……能让爹地你损失一百个亿左右吧。就当是，给我们妈咪这五年受的委屈，讨要的一点点精神损失费。”
“……”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秦风和一众保镖已经彻底石化，大脑完全宕机。他们看着眼前这三个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手段狠辣的小奶娃，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他妈是三个四岁的孩子？
这是三个披着奶娃外衣的……金融巨鳄、黑客之王和医学天才吧？！
厉司寒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盛怒，转为震惊，再到此刻的……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一个掌控着他公司的命脉，一个掌控着他身体的秘密，一个掌控着他家族的财富。
而那个被他认定为“小偷”的女人，正被这三个小魔王众星捧月般地护在中心。
他……才是那个被将军的人。
这场对峙，从一开始，他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许久，厉司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他看着苏晚那张倔强而苍白的脸，再看看那三个眼神坚定、寸步不让的小家伙。
他知道，强硬的手段，对他们母子四人，根本没用。
他缓缓直起身子，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姿态，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很好。”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平静。
“你们的条件，我听到了。”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狭小却温馨的公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我彻底弄清楚五年前的真相，以及……你们三个的所有秘密之前。”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苏晚的身上，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明天早上九点，我会派人来接你们。你，还有他们三个，全部搬进厉家主宅。”
“在我眼皮子底下，谁也，别想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