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月光的反击与萌宝的狙击
厉司寒的世界，被压缩成了一块巨大的、旋转的魔方。
这魔方的每一面，都刻着五年前那个夜晚的碎片。而他，就是那个必须将所有混乱色块归位的人。
他把自己关在厉氏顶层的禁区——一间除了他自己和秦风，无人能进入的、拥有独立网络和最高安保级别的战略室内。这里，是他真正的大脑中枢。
整整四十八小时，他没有合眼。
咖啡因和尼古丁的气味混合着高度运转的电子设备散发出的热量，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专注。
“厉总，我们遇到了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障碍。”
秦风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前，脸色凝重。屏幕上，是五年前厉家庄园的建筑结构图，上面有数十个红点，代表着监控探头的位置。
“和五年前我们得到的结果一样，”秦风指着其中几个关键位置的红点，“您套房门口走廊、电梯厅、以及后花园通往您书房侧门的所有监控录像，都在当晚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出现了数据丢失或强电流干扰导致的损坏。技术部门当年的结论是，无法修复。”
厉司寒看着那些刺眼的红点，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有一片预料之中的冰冷。
五年前，他听到这个结论时，是暴怒和厌恶。暴怒于那个女人的手段如此周密，厌恶于自己竟然被这种低劣的阴谋算计。
但现在，他只觉得可笑。
一场完美的犯罪，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无法修复’？”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讥讽，“秦风，你跟了我十年，你信吗？”
秦风的头垂得更低：“不信。这么大规模、同时发生的‘意外’，本身就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一场针对真相的谋杀。”
“很好。”厉司寒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修长的手指点在那个通往他套房的主走廊探头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瑞士找数据方舟，去暗网悬赏顶级黑客，把所有能恢复数据的技术和人都给我找来。我要的不是五年前那个敷衍我的‘结论’，我要的是被他们‘谋杀’掉的原始数据。哪怕只有一个字节，一帧画面，都给我从坟墓里挖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决绝。
秦风心头一凛，重重点头：“是！我马上去办！”
他知道，总裁这次是动了真格。他不再是那个被情感蒙蔽双眼的男人，而变回了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能从蛛丝马迹中嗅到血腥味的……真正的厉司寒。
一场针对五年前真相的、迟到了五年的战争，正式打响。
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林语柔走出舱门，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夹杂着些许雾霾的空气，眼中那丝在法国时的不安，被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定所取代。
这里是她的主场。
她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一回来就急着去找厉司寒，那只会显得她心虚。她深谙“曲线救国”的道理。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早已等候在旁。
“去厉家老宅。”她对司机吩咐道，声音温柔而清晰。
与其去敲厉司寒那扇已经对她流露出不耐烦的门，不如去巩固她最坚实的后盾——厉家那位对她视如己出、并且一直对“替身新娘”一事耿耿于怀的老夫人。
厉家老宅，古朴而威严。
林语柔的到来，像一阵春风，瞬间吹散了宅邸里的沉闷。
“语柔丫头！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厉老夫人一见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佛珠，满脸慈爱地拉住她的手，眼中的喜爱满得快要溢出来。
“想给您一个惊喜嘛，老夫人。”林语柔的笑容甜美又乖巧，她亲昵地靠在老夫人肩上，撒娇道，“我可想您了。”
几句家常话过后，林语柔状似无意地、带着几分忧虑地叹了口气。
“老夫人，我听说……司寒他，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接回去了？”
提到这个，厉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嫌恶：“别提了。那个叫苏晚的女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让司寒把那三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接进了东苑！简直是把我们厉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您别这么说，”林语柔立刻“善良”地劝解道，“孩子总是无辜的。只是……我就是担心司寒。他一向心软，我怕那个女人会利用孩子，提出些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伤害到司寒和厉家的声誉。”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戳在老夫人最在意的地方。
“她敢！”厉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她休想再进我们厉家的门！语柔你放心，司寒心里的人一直是你。等他处理完那几个小杂种的抚养权问题，我马上就让他给你一个交代，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得到了想要的承诺，林语柔心中一松，脸上露出感动又委屈的神情：“谢谢您，老夫人。我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司寒他……别再被坏人骗了。”
正当祖孙二人上演着“情深义重”的戏码时，管家匆匆走进来，面色古怪地禀报：
“老夫人，东苑那边的三位小少爷……来了。”
“什么？”厉老夫人和林语柔同时愣住。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三个一模一样、穿着精致小西装的粉嫩团子，已经迈着小短腿，手牵手地走了进来。
他们就像是三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缩小了无数倍的厉司寒。那张脸，那双眼睛，那种与生俱来的、睥睨一切的气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饶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林语柔，在亲眼看到这三个孩子时，心脏还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太像了。
像到让她嫉妒得发疯。
“你们来干什么？”厉老夫人板着脸，语气不善。她可以容忍他们存在，但绝不代表她会给他们好脸色。
为首的苏小宝仰起头，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视着厉老夫人，奶声奶气，却逻辑清晰：“曾祖母，我们的生物老师说，探望长辈是基本的礼貌。爹地说您住在这里，所以我们就来看您啦。”
他的话，让厉老夫人一噎。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顶着她孙子脸蛋的重孙子。
林语柔立刻抓住机会，蹲下身，脸上挂着她自认为最温柔、最无害的笑容：“你们好可爱啊，是叫……叫什么名字？”
她想扮演一个善良大度的未来女主人。
然而，苏小贝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没有镜片的装饰眼镜，用一种审视古董的目光打量着她，慢悠悠地开口：“漂亮阿姨，我妈咪说，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是不安全的。特别是那种……笑起来眼角有好几条小细纹的陌生阿姨。”
“噗——”旁边站着的年轻女佣，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又赶紧死死憋住。
林语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细纹？！
她每天用最顶级的护肤品保养，怎么可能会有细纹！这个小鬼头，是故意的！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小星，忽然用那双酷似厉司寒的、冰冷幽深的眼睛盯着她，淡淡地开口。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洞察力。
“你的心跳，在加速。”
林语柔的心猛地一咯噔，仿佛被什么东西看穿了。
“而且，”苏小星继续说，“你在撒谎。你不是来看曾祖母的。你是怕爹地不要你了，所以来搬救兵的。”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厉老夫人目瞪口呆，她看着眼前这三个小人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林语柔，她感觉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温婉善良的假面，正在被这三个小恶魔用最天真无邪的方式，一层一层地撕开，露出底下最狼狈不堪的内里。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委屈和哽咽，转向厉老夫人：“老夫人……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几个孩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她这一哭，立刻就让厉老夫人回过神来，护短的心思占了上风。
“住口！”她厉声呵斥三个孩子，“没教养的东西！谁教你们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滚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教的。”
苏晚逆着光，缓步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简约的白色长裤套装，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未施粉黛，却比客厅里精心打扮的林语柔，更多了几分从容与凌厉。
“我的孩子，不说假话，不说废话。他们只是，看穿了一些人演得不太高明的戏而已。”
苏晚走到孩子们身边，将他们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迎上林语柔那双含着泪，却藏着怨毒的眼睛。
两个女人，时隔五年，第一次正式对峙。
空气中，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厉氏集团顶层的战略室内。
秦风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
“厉总！有突破了！”
他将一个加密U盘插入电脑，“我们的人从一台五年前就被淘汰的、位于庄园安保室角落的备份服务器里，抢救出了一段被格式化了七次的碎片化视频！只有短短五秒，而且画质很差，但……”
厉司寒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播放。”
屏幕上，一段布满了雪花点和扭曲色块的画面开始播放。
画面抖动得厉害，似乎是一个安装在走廊盆栽里的针孔摄像头拍下的。
画面里，一个穿着宴会礼服的女人背影一闪而过，她似乎在和一名穿着佣人制服的人说着什么，然后飞快地塞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到佣人手里。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这能说明什么？”厉司寒的声音沙哑。
“厉总，您看这里！”秦风将画面定格，然后进行最大程度的像素优化。
虽然女人的脸很模糊，但她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手链，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丝独特的光芒。
那是一串由三颗大小不一的粉色钻石串联而成的手链。
厉司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串手链，他认得！
这是他当年在一个慈善晚宴上拍下来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林语柔！是独一无二的设计！
而画面中的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当晚，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这个时间点，林语柔告诉他，她因为身体不适，早就在自己的客房里睡着了！
可她，却出现在了离他套房不远的走廊里！
她，在撒谎。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厉司寒的心上。
五年的信任，五年的怜惜，五年的愧疚……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地粉末。
他感觉不到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愚弄的冰冷。
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人用一个漏洞百出的剧本，骗了整整五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秦风打来的内线电话。
“厉总，老宅那边传来消息。夫人……哦不，苏小姐带着三位小少爷去了老宅，和刚回国的林小姐，正面遇上了。”
厉司寒拿着手机，沉默地听着。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戴着粉钻手链的、模糊的背影。又听着电话里，秦风转述着他的孩子们，是如何用最天真的话语，将林语柔伪装的面具撕开一道裂缝。
一个大胆的、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他的孩子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他们今天的行为，不是巧合，而是在……帮他？
帮他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厉总？”秦风在电话那头久久等不到回应，试探地问。
厉司寒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漩涡。
他没有选择立刻去老宅，也没有打电话质问林语柔。
猎人，在锁定猎物后，需要的是绝对的耐心。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告诉东苑的厨房，今晚给三位小少爷加餐，做他们最喜欢吃的芒果慕斯和巧克力熔岩蛋糕。”
挂掉电话，他将那段只有五秒的视频，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目光，死死地锁住那个鬼祟的背影。
林语柔。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