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玄矶护主
官道上的泥水溅在靴底，混着未融的雪粒结成冰壳。灵汐扶着路边的老槐树喘息，凤翎刃的火焰缩成拳头大小，在掌心明明灭灭。身后噬魂鸦的尖啸已经远去，可左臂的胎记却像被炭火炙烤，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刀柄。
“玄矶的结界……撑不了那么久。”她望着昆仑墟方向的云层，金红色的爪影虽已消失，空气中残留的神火气息却像无形的网，让呼吸都带着灼痛感。降妖宝杖在怀中轻轻震动，杖身刻着的六道轮回纹泛起微光，这是玄矶留下的警示——危险正在逼近。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低频震颤。不是马蹄声，而是某种沉重的、带着鳞甲摩擦的响动。灵汐猛地转身，看见官道尽头扬起漫天烟尘，烟尘中隐约有青灰色的甲壳在反光，八道利爪刨起的碎石如流星般射来。
“雪鳌王？！”灵汐的心脏瞬间被攥紧。那明明被金乌爪影拖走的水妖，此刻竟拖着残破的身躯追了上来，甲壳上的焦黑缝隙里渗着幽蓝寒气，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冒着白烟的爪印。
“小狐狸……跑啊……”雪鳌王的巨口淌着黑色粘液，绿豆眼里却闪烁着疯狂的光，“烈炎子要你的碎片……本尊偏要先撕了你……”
他的右前爪已经消失，断口处凝结着冰碴，显然是被金乌神火灼伤后，用幽冥寒气强行冻结的伤口。可这伤势非但没削弱他的速度，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狂暴，八道利爪交替拍击地面，掀起的气浪将路边的老树都连根拔起。
灵汐转身就跑，凤翎刃的火焰再次暴涨。她想起玄矶教过的“踏雪无痕”步法，足尖点在泥水洼里，借着反弹的力道向前飘掠，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可雪鳌王的速度远超预期，那道青灰色的影子像座移动的冰山，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嗤——”
幽冥寒气擦着耳畔飞过，路边的巨石瞬间被冻成冰雕，又在余波中炸成粉末。灵汐猛地矮身，看见雪鳌王的尾钩带着冰棱扫过头顶，将老槐树拦腰斩断。断裂的树干砸落时，她借着烟尘掩护旋身躲进道旁的密林，枯叶在脚下发出窸窣声响。
“躲？”雪鳌王的嘶吼震落满树积雪，“你以为躲得掉吗？当年灵曦躲进青丘禁地，还不是被本尊……”
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雪鳌王的绿豆眼死死盯着灵汐身后，那里的枯枝败叶正在紫气中消融，露出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黑色石头。石头表面刻着繁复的土纹，正是玄矶提过的“镇魂石”——后土娘娘赐下的三件法宝之一，专门克制阴邪之气。
“后土老儿的石头……”雪鳌王的爪尖在地面划出深深的沟壑，语气里带着忌惮，却又贪婪地舔了舔嘴唇，“正好！把这石头一起献给烈炎子大人，定能换个护法之位！”
他猛地扑向镇魂石，八道利爪同时拍向地面。幽冥寒气在半空凝成冰网，将灵汐和镇魂石一起罩在中央。灵汐急中生智抓住镇魂石，入手的瞬间，石头突然爆发出土黄色的光芒，与她左臂的紫气产生奇妙的共鸣。
“嗡——”
光芒顺着指尖蔓延，在她周身织成六道旋转的光环。光环内侧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有披甲的战士，有诵经的僧侣，有耕田的农夫——那是六道轮回的虚影，正随着她的心跳缓缓转动。
“这是……六道轮回阵？”灵汐愣住了。玄矶只教过她基础的结阵手势，从未说过启动阵法的关键竟是镇魂石与盘古幡碎片的共鸣。
雪鳌王的冰网撞在光环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那些能冻结金仙元神的幽冥寒气，在接触到光环的瞬间就化作水汽，连带着雪鳌王的尾钩都冒出白烟。他发出吃痛的嘶鸣，后退时撞断了三棵古树，甲壳上的分水龙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怎么可能……”雪鳌王的声音里带着惊恐，“这阵法……比当年灵曦用的强十倍！”
灵汐低头看着掌心的镇魂石，土黄色的光芒正顺着血脉与紫气交融。她能感觉到玄矶的气息藏在阵法里，那些石质的灵力像无数只手，正托着她的身体缓缓升空。六道光环在脚下旋转，将落叶与枯枝都卷成金色的流萤。
“玄矶……是你吗？”她轻声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我，小汐。”玄矶的声音从阵法中传来，带着石质的共鸣，“守住心神，这阵法需要你的紫气维持。”
光环突然剧烈震颤。雪鳌王竟将玄冰罩掷向阵眼，幽蓝色的罩子在半空展开，内壁的冰晶龙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四条冰龙朝着六道轮回阵俯冲而下。那是四海龙王的虚影，被幽冥寒气炼化后，带着龙族的威压与阴邪之气，足以撕裂金仙的护体罡气。
“小心！”玄矶的声音带着焦急。
灵汐下意识地将紫气注入镇魂石，六道光环突然加速旋转。光环内侧的人影变得清晰，披甲战士挥剑斩向冰龙，诵经僧侣的经文化作金光，耕田农夫洒出的稻种瞬间长成藤蔓——轮回之力与幽冥寒气碰撞的瞬间，整个密林都被两种力量的冲击波笼罩。
“咔嚓——”
冰龙的头颅在剑光中碎裂，化作漫天冰屑。可残余的寒气依旧穿透光环，在灵汐左臂留下三道血痕。她闷哼一声，看见雪鳌王正趁机扑向阵眼，那只完好的右爪带着冰棱，直指她怀中的降妖宝杖。
“休想！”
玄矶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六道光环中突然冲出一道石质的身影，玄矶的半截身躯从光环中探出，石质的手掌死死抓住雪鳌王的爪尖。他的左肩裂开巨大的缝隙，石屑中渗出的灵光与灵汐的紫气在空中交织，形成一道紫黄相间的光带。
“玄矶！”灵汐惊呼。
“别分神！”玄矶的晶石眼瞳亮得惊人，“用凤翎刃斩他的玄冰罩！”
灵汐咬紧牙关，凤翎刃的紫金火焰在阵中暴涨。她顺着光带传递的力量俯冲而下，刃尖直指玄冰罩上的裂纹——那是之前被降妖宝杖炸开的缺口，此刻正在冰龙的力量下缓缓愈合。
“嗤——”
火焰与冰罩碰撞的瞬间，整个密林陷入一片纯白。灵汐在强光中闭上眼，却清晰地感觉到某种坚硬的东西正在碎裂，紧接着是雪鳌王震耳欲聋的惨嚎。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玄冰罩已经化作漫天冰晶，而雪鳌王的胸口多了个焦黑的窟窿。
“不——！”
雪鳌王的巨口喷出黑色的血液，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他的视线扫过玄矶流血的左肩，又落在灵汐左臂的紫气上，突然发出意义不明的狂笑：“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早就……”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那些被凤翎刃灼伤的伤口开始渗出金色的火焰，与残留的幽冥寒气相互湮灭。雪鳌王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中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中，只留下一块带着龙纹的甲壳落在地上。
六道轮回阵缓缓消散，玄矶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他的左肩裂到了胸口，石质的躯体里渗出的不再是石屑，而是与灵汐紫气同源的灵光。当他伸手触碰灵汐的脸颊时，那些灵光竟顺着她的伤口钻了进去。
“玄矶！”灵汐抓住他的手，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石粉。
“别怕。”玄矶的晶石眼瞳里映着她的脸，“镇魂石认主了，以后它会代替我……保护你。”
他的指尖指向灵汐的左臂，那里的血痕正在紫气中愈合，与石质灵光交融的地方，浮现出半枚阴阳鱼的印记。灵汐这才发现，玄矶左肩的伤口里，也有半枚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是……”
“两族的信物。”玄矶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影开始化作光点，“灵曦和苍梧……本是一体……”
话音消散在风中。玄矶的身影彻底化作漫天光粒，一半融入镇魂石，一半钻进灵汐的血脉。镇魂石落在她掌心，表面的土纹与阴阳鱼印记完美重合，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灵汐跪在落叶中，看着掌心的镇魂石和降妖宝杖，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密林里的风卷起她的长发，带着远处传来的鸦兵尖啸，却在靠近时被镇魂石的光芒挡在三尺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擦干眼泪站起身。左臂的胎记不再灼痛，反而传来温润的暖意，仿佛玄矶的石质手掌正轻轻按在那里。凤翎刃的火焰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刃身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却也映出眼底重新燃起的决心。
“西岐城。”她握紧镇魂石，将降妖宝杖背在身后，“找到守庙人，找到真相。”
密林外的官道上，那片被幽冥寒气冻结的土地正在紫气中消融。雪鳌王残留的甲壳上，分水龙纹正在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细小符文——那是玄矶偷偷刻下的地图，指向西岐城的方位。
灵汐踩着晨光走出密林，凤翎刃的火焰在身侧筑起暖墙。远处的地平线上，西岐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城墙的剪影在朝阳中泛着金光，像座等待着她的巨大迷宫。
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像雪鳌王这样的敌人，也不知道烈炎子的金乌爪影何时会再次出现。但掌心的镇魂石和左臂的暖意都在告诉她：玄矶从未离开，母亲的真相就在前方。
官道旁的野花正在紫气中绽放，粉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灵汐低头看着那些花，突然想起玄矶说过的话：“最烈的火焰，往往藏在最温柔的光里。”
她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凤翎刃的火焰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带，像条即将绽放的九尾，在通往西岐城的路上，留下一串带着希望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