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大学是这座城市里赫赫有名的师范类院校——“赫赫有名”到连校门口的流浪猫都能背两句教育心理学。而肖子尘,很不幸地就读于该校最“前途无量“的专业之一:工商管理。
“工商管理?”每次亲戚问起,他都得解释:“就是学怎么当老板的——当然,毕业后的实际工作可能是帮老板拿外卖。”
真不明白,这样一个企业管理的学科却充斥着许多女生。男生虽说没有绝迹,但是也是少得可怜,中国的阴盛阳衰在这所学校体现得淋漓尽致,不清楚是因为这所学校带来的懦弱还是自己的内心就是这样的一个好脾气。自从搬出学校的宿舍,有时候也怀念宿舍勾肩搭背的喝酒打扑克的场景。
大学生活常被描绘得丰富多彩,然而现实却是另一番景象,无数男生沉迷于电脑桌前,足不出户,成了名副其实的‘宅男’。肖子尘内心里是挺抵触做宅男的,也许没有真正的诱惑在外面的话,他们还是会继续宅下去。
图书馆是忙碌的中转站,本性活泼开朗的肖子尘总是出现在各种地方。这不,他又出现在了不该他出现的地方。
“喂,我说,你俩这到底还分不分?”子尘站在死党王浩和卓婷的中间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王浩和卓婷的恋爱史,堪称“校园版《意难忘》”——今日牵手言欢,明日冷战决绝,转瞬复合如初,旋又分崩离析。他们的情感变化,连最善变的天气也难以企及。
图书馆不是他们学习的地方,而是分手的战场,肖子尘挺看不惯这两个人,他一会拽了拽王浩的衣角,一会拉拉卓婷的袖口。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这两个人的死党,更像是他俩的儿子,分手会直接关系到他抚养权的问题。
“别闹!”卓婷打掉肖子尘拽着她袖口那不安分的手,严肃地说:“正分手呢!”
空气瞬间凝固,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空气中好像散发着谁先说话谁就输的赌咒。
几分钟后,卓婷突然把王浩的书往桌上一摔,转身就走。王浩紧握双拳,如同被激怒的河豚,在原地徘徊,心中暗自懊恼,恨不得能窥视自己那迟钝的思绪。
“笑,你走不走?”卓婷的这句话明显不是对王浩说的,因为肖子尘小名叫作“笑”,傻笑的笑。
子尘一声:“走着!”于是开心地拉着卓婷衣服的后摆,小步跟在身后。看来抚养权问题解决了,他欢喜得紧。
王浩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离去的“狗男女”,那眼神简直能射出激光,把图书馆的玻璃窗都烧出两个洞。他收拾书包的动作犹如拆解精密仪器,最终决绝地转身离去,背影中透露出一种“唯我独尊,尔等皆凡”的气场。
旁边吃瓜的两个女生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互相交换了一个“贵圈真乱”的眼神:“这三人是什么关系?三角恋?还是……三人行?”
出了图书馆,天边的云朵悠闲地飘着,仿佛在围观这场青春闹剧。卓婷长叹一口气,突然蹦出一句:“最近王浩有问题,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子尘抬头望天,假装研究云彩的形状,心里疯狂OS:“这种致命问题为什么要问我?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你又装哑巴!”卓婷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精准命中臀部。
子尘揉着惨遭蹂躏的屁股,立刻切换成狗腿模式:“哪有哪有!就浩子那颜值,已经是人类下限了。也就你眼瞎……啊不是,眼光独特,换别人谁看得上啊?”
卓婷突然刹车,眼睛瞪得像铜铃,右手已经蓄力准备送他一个耳光。子尘一个闪现完美躲开——这姑娘护犊子的本能真是十年如一日。
没想到卓婷突然“扑哧”笑出声:“也是!”
好家伙,自己男友被骂还这么开心?刚才的护犊子之心是被狗吃了吗?
“你说王浩什么时候能长大?”卓婷又开始碎碎念,“你知道他这次因为什么惹我生气吗?”
子尘加快脚步拉开距离,一脸嫌弃:“打住!我不想听。我现在只关心午饭吃什么——这次该你请客了吧?”
“抠死你算了!”卓婷追上来又想施展“降龙十八掌”,被子尘一个蛇皮走位躲开。这货不上进的样子,确实很欠揍。
两人漫步在午后的校园里。路边的杨树叶子纷纷扬扬落下,保洁阿姨扫地的速度几乎被落叶的速度淹没,仿佛上演着一场自然界的“落叶赛跑”。
“笑。”
子尘回头,发现卓婷蹲在地上盯着蚂蚁搬家,那专注的样子像是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他也好奇地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却依旧没能参透蚂蚁搬家的奥秘。
“你说蚂蚁每天这么辛苦,它们幸福吗?”卓婷突然抛出这个哲学问题。
想不到她会有这么深奥的思考。
“应该会幸福吧,”子尘若有所思地回应着,站了起来接着说:“毕竟,他们不会为了一顿午饭在校园里饥饿的游荡。”
卓婷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瞪了肖子尘一眼,不悦地起身嘟囔着:“走走走,你真是饿死鬼托身!”
“为啥每次王浩提分手,你都不同意?”肖子尘边走边打着树枝上的黄色的叶子,仿佛他们挡住了前行的路。
“他是孩子,我也是?”卓婷好像并不在意。
“我觉得你也没成熟到哪。”子尘不忘讽刺道。
不远处,偏僻且寂静的林间小道上,一个男生正虔诚地捧着一束粉色的郁金香,在向心爱的姑娘表白。
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男生并不知道,自从见到这姑娘,就一心想着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喜欢。喜欢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冲动,姑娘宛如他手中的花朵,含苞待放,娇颜含春。
姑娘掩着鼻子,阻止着男生的进一步靠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欣喜,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肖子尘的新室友——颜小慈。今天她正在图书馆看书,突然被这个叫作张觉的男孩喊了出来,只说要还她东西,却没想到是要表白,见惯了这种场景的颜小慈并没有惊讶,只是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自己喜欢郁金香的事,有些气恼。
男孩说着背诵了好久的表白,为了今天的见面可以看出他准备了很久,磕磕绊绊地把表白词说完,等着姑娘回应。
今天的颜小慈打扮得非常漂亮,脸上画着淡淡的妆,乌黑齐肩的短发,不再像之前和子尘相见时那般凌乱,上身是一件开怀的蓝色精致小西服,搭配上淡蓝色的牛仔裤,裤腿挽到脚踝之上,轻松写意的模样,脖子上挂着白色的Beats大耳机,里面播放着朴树的歌,唱不起怀念,念不走忧伤。张觉看着她,更是心生欢喜,幻想着她能够答应自己,即使不答应,给自己追求机会也是一种鼓励。
颜小慈歉意地低了低头,感觉非常尴尬,尴尬的她连打两个喷嚏,捂着鼻子生怕喷到男孩身上。
张觉红着脸,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我……我今天是不是太突然了?”
“不是不是!”颜小慈连忙摆手,鼻音浓重地说,“是我感冒了,鼻子特别痒……”
“那……那你能做我女朋友吗?”张觉鼓起勇气问道,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颜小慈耸耸肩,歉意道:“很抱歉,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张觉惊愕之下,手中的郁金香几乎脱手,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拒绝感到惋惜。不可能啊!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打听,得到的情报明明是:她刚和异地男友分手,最爱荷兰风车和郁金香。风车他实在搞不到,但这束粉色郁金香可是跑遍全市花店才找到的非应季品种!难道情报有误?还是……这根本就是她的推脱之词?
正当张觉想追问她男朋友姓甚名谁时,前方小径上突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要去食堂的肖子尘和卓婷。
“卧槽!”肖子尘在心里爆了个粗口。他惊讶的不是偶遇,而是在这个快餐盛行的年代,居然还有人捧着鲜花表白!更惊悚的是,被表白的居然是……那个母夜叉?!
这样的母夜叉也有人喜欢?这是肖子尘看到他们时的第一感觉。但是第二个念头刚起,他的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向了相反的方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尴尬的场面。
怕一个人会怕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了,只是肖子尘不想让卓婷知道他和对面的那个女孩在合租,否则王浩他们这群狗仔还不得添油加醋的公告天下?以后宿舍还如何回?名义是不妨碍大家考研,其实是和美女同居?
想到这里,肖子尘浑身一激灵,顺手捡起地上的一片梧桐叶挡住脸,像只鸵鸟似的往卓婷身后钻。
“你干吗呢?”卓婷一把将这个“人形鸵鸟”拽出来,“看见债主了?”
完了完了,躲不过了……肖子尘绝望地想。
就在他准备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时,颜小慈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北,你要去哪儿?”
话音未落,颜小慈就在他们二人面前停了下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卓婷后,像一只斗鸡,仰着下巴,噘着小嘴,气嘟嘟地瞪着肖子尘。
空气瞬间凝固。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在场的其余三人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肖子尘大脑飞速运转:我做错什么了吗?今天出门前打扫了客厅,交了水电费,还喂了她家那只叫“点点”的狗……虽然喂给它的是自己吃剩的鸡骨头,但狗狗不都喜欢啃骨头嘛?难道是因为今早我把“点点”关厕所“东窗事发”了?
“你……你指……指着我干吗?”肖子尘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图书馆……”说完就想开溜,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卓婷一把拽回。
卓婷更加确信,这两个人有故事,并且是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颜小慈雷霆一击,可是颜小慈身后献花的男生却率先地站了出来:“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
唉,看来这个误会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都哪跟哪?
肖子尘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叫张觉的男生,尖削的下巴,粗犷的眉毛,厚厚的嘴唇和明亮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侧高挺的鼻子。这样的五官简直都是型男的优点,可就是不清楚为什么放在了一起就有些让人哭笑不得,这家伙长得可真深刻。再看他手里捧的花也蛮奇怪的,上次在哪里见过,如果猜得没错,好像是郁金香,这花的选择真是别具一格,让人感到新奇。
“噗……”肖子尘差点笑出声,但转念一想又有点感动。在这个快餐恋爱的时代,居然还有人这么认真地表白,难怪要选在小树林——毕竟在食堂门口干这事,怕是会被拍成短视频上热搜吧?
卓婷寻思着,莫不是这姑娘误会自己和子尘的关系了?刚想解释,却不想肖子尘在身后突然朗声道:“你是在向我的女友表白吗?”
全场唯独两个人待在那里,一个是张觉,而另一个却并不是颜小慈,而是卓婷:子尘居然背着她和王浩交新女友了!这才是惊讶的重点!
也许这只是个意外,颜小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肖子尘瞬间反应过来——等等,我是不是被套路了?可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心里却懊悔不已:我干嘛要替她解围?
两个男生两个女生的现场关系是有一些的复杂,不过颜小慈很配合地把肖子尘从卓婷的身后拽了出来,很得意地说:“他就是我说的男朋友,实在抱歉。”
张觉愣在原地,手指在肖子尘和颜小慈之间来回摆动,大脑仿佛高速运转的CPU,几乎要过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明明打听到颜小慈是单身,怎么突然冒出个正牌男友?而且还是在这么偏僻的小树林里偶遇?这也太巧了吧?可看两人这默契程度,又不像是临时抓的壮丁……
肖子尘虽然对这男生与颜小慈之间的过往一无所知,但心中暗自思量,这下他总该放下执念了吧?眼看着张觉尴尬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喂,同学!”
张觉回头,只见肖子尘一把拉过还在状况外的卓婷,一本正经道:“这位是我的新女友。”随后,他指了指颜小慈,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对她已经没兴趣了,现在正式宣布分手,她又恢复单身了,你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
这是什么操作?三个人的目光齐齐地注视着肖子尘,就差异口同声的把“渣男”两个字说出来了。
张觉愣了两秒,突然一个激灵,赶紧把刚准备丢掉的花又虔诚地捧回胸前。
卓婷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颜小慈也有些缺氧,连打了两个大喷嚏,忙揉着自己的鼻子。真该死,怎么没有谁能突然出现给她点人工呼吸,气氛突然有些压抑。
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人生的路途本就布满荆棘,而这次的挫折显然超出了颜小慈的预想,或许这正是她往日玩笑中的“因果报应”吧,她暗自思量。
张觉手里的郁金香突然“啪嗒”掉了一朵,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有时候,对某些人的一时心软,实则是对他们的另一种残忍,因此,在爱情面前,我们需要的是果断与决绝。
肖子尘的话也许对她是一种伤害,但是对张觉无疑燃起了新的希望。
子尘心中暗想:想当年我追求那位名花有主的那朵“花”时,那个“主”可未曾有过半点心软,否则我也不会落得个挨打的下场。不好意思,这个扯远了,不提丢脸事也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肖子尘这个“叛徒”要得逞时,颜小慈突然戏精上身!只见她昂首挺胸,活像要英勇就义的革命烈士,深情款款地对张觉说道:“就算他在外面有十个八个女人……”说着还转头给了肖子尘一个“痴情”的眼神,“我也会一直等他回来!”
肖子尘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这丫头究竟是看了多少部琼瑶剧,才能演出如此夸张的戏码?!
中国伟大女性的光辉形象就这样震撼住了全场的人,子尘都想为这种旧社会的非独立女性而鼓掌。而卓婷的眼神中已经快藏不住笑意,鄙视地看着肖子尘,仿佛今天见证了一个花心大萝卜叛变挚爱小女友的恶心桥段。
只有单纯的张觉还一脸感动,仿佛看到了新时代的贞节牌坊。
这时的肖子尘恬不知耻地凑到了颜小慈身边,贱兮兮地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还要你。”
“滚!”颜小慈一声怒吼,如同河东狮吼,吓得肖子尘连连后退,险些撞上大树。
可能颜小慈也发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完全违背了剧本该有的样子,马上又换作笑脸,一副贤妻良母的表情,让子尘仿佛有一种沐浴春风般的温暖:“玩完了就回家,别太晚哦。”说完转身离开,潇洒得不成样子,可能想着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小心还崴了一下脚,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画面极为滑稽。
“你等回家的,看我不阉了你!”树林后的颜小慈气急败坏地喃喃道。
肖子尘几乎被她的举动所迷住,若非卓婷及时拉回,他还沉浸在那离去的背影中,这姑娘真是英姿飒爽。
“喂,你家情敌走了。”卓婷拽了一下,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张觉临走前那个眼神简直能杀人——三分嫉妒,三分羡慕,剩下九十四分全是鄙视。
“你太缺德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给女孩台阶下,那女孩多好,你这玩笑开大了。”卓婷句句深刻,而子尘倒觉得好像这个玩笑中最受伤的那个人明明是自己啊,被所有人当成了渣男,而颜小慈却塑造成了一个伟大的光辉女生形象。本以为扳回来一局,却不想反而树立了她的形象,展示了自己的龌龊。
真的不愿意解释。
子尘耸耸肩,总不能告诉卓婷现在和颜小慈“同居”吧?那样的话她更会把自己鄙视得体无完肤。
“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叫颜小慈。”子尘赶忙解释。
卓婷突然很奇怪地看他,问道:“我想起来了,她叫你小北,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小北?肖小北?可真是个宵小!”
这才想起,颜小慈还不知道自己真名字,那天是故意逗颜小慈的,所以叫“颜小北”,不过这几天和颜小慈的接触他也习惯了自己这个称呼。
“只是个网名啦,别想太多。”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哦~”卓婷露出“我懂的”表情,“现在撩妹都用小号了是吧?”
是的,我就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就从没高大过。子尘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心里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