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白光吞没视野的最后一刻，君弑月看见阿烬的嘴唇动了动。
他说的是——
“别信沈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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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弑月坠入了一片花海。
红得刺目的曼珠沙华从她指缝间钻出，花蕊里蜷缩着细小的白骨。她撑起身，发现青铜棺正压在一片花丛上，棺底的饕餮纹啃咬着那些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幽冥界。】棺材吐出一截指骨，【有人改了传送阵坐标。】
君弑月抹了把脸，掌心银丝印记突然发烫。远处传来铃铛声，一顶猩红的轿子飘在花海上空，轿帘掀开，露出张涂满胭脂的脸——是个女人，半边脸娇媚如少女，半边脸腐烂见骨。
“哟，活人。”她掩唇轻笑，腐烂的那侧嘴角裂到耳根，“妾身孟婆，小娘子可要喝汤？”
君弑月眯起眼：“你是孟婆？”
“第七百六十二任。”女人翘着兰花指指向远处，“正牌在奈何桥边打麻将呢。”
顺着她手指方向，君弑月看见一座白骨搭成的长桥，桥头四个鬼差正在搓牌，真正的孟婆顶着鸡窝头骂街：“三条！老娘要三条！”
【幽冥界早崩了。】棺材凉凉道，【现在这群货色，连你养的那条黑狗都打不过。】
君弑月突然抓住重点：“我养过狗？”
棺材沉默一瞬，【……重点错了吧？】
红轿女子突然凑近，腐臭的呼吸喷在君弑月脸上：“小娘子身上有神格的味道，不如卖给妾身？”她伸出猩红长舌，“代价嘛……一只眼睛如何？”
君弑月笑了。
她抬手捅穿对方咽喉，在女鬼尖叫声中拽出半截舌骨：“不如你先付个订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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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花海时，君弑月发现了更多异常。
本该镇压恶鬼的十八层地狱大门洞开，里面传出划拳声；忘川河干涸见底，几个水鬼在河床上烤鱼；最离谱的是三生石，表面贴满小广告——【重金求购天帝黑历史】【组团盗掘神墓，来体修】……
【天道崩塌的后遗症。】棺材嗤笑，【现在知道沈霜序为什么整天垮着张脸了吧？】
君弑月摩挲着掌心血痕：“这些和阿烬有关？”
【那小子身上有‘织命银线’。】棺盖掀起一条缝，【是神族禁术，专门修改因果的。】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轰鸣！
一座青铜巨门从地底升起，门上缠绕着熟悉的银丝。门缝里渗出黑雾，雾中浮现无数记忆碎片——
雪夜。银发少年跪在星阵中央，胸口插着吞恨剑。
“这是……沈霜序的记忆？”君弑月刚靠近，黑雾突然暴起，化作锁链缠住她手腕！
【蠢货！】棺材暴怒，【那是‘因果门’！】
锁链绞入皮肉，银丝印记突然发烫。剧痛中，君弑月看见黑雾凝聚成沈霜序的模样，只是双眼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抓到你了。”
他抬手按向她天灵盖——
“哗啦！”
一柄油纸伞突然隔开两人。伞面绘着红梅，旋转时抖落细雪。握伞的手骨节分明，袖口银线纹路一闪而逝。
“幽冥界也敢用幻术？”来人轻笑，“师兄，越活越回去了。”
黑雾瞬间溃散。
君弑月抬头，看见伞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阿烬。只是此刻他银发如瀑，眼角缀着颗红痣，哪有半点少年模样。
“你……”
银发青年竖起食指抵在她唇前：“嘘，我偷溜进来的。”他眨眨眼，“现在要跑路了，搭车吗？”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因果门内伸出无数黑色手臂，真正的沈霜序踏出迷雾，雪衣染血，眸光如刀。
阿烬——不，该叫他真正的名字了——轻笑一声，揽住君弑月的腰：“抱紧棺材。”
油纸伞骤然合拢，伞尖划开空间裂缝。坠入黑暗前，君弑月听见沈霜序冰冷的声音：
“谢逢灯，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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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跌进一间书房。
砚台打翻在地，墨汁浸透满地信笺。君弑月压在银发青年身上，发现他心口缠着绷带，正渗出血来。
“你受伤了？”
谢逢灯满不在乎地扯开衣襟，露出贯穿伤：“吞恨剑捅的，死不了。”他指向伤口处缠绕的银丝，“有织命线缝着呢。”
君弑月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如你所见。”他摊手，“沈霜序的师弟，幽冥界现任主人，以及……”突然凑近她耳边，“那个给你糖的人。”
温热呼吸拂过耳垂，君弑月猛地推开他：“放屁，那人明明是——”
记忆突然卡壳。
雪夜里的银发少年，面容始终模糊。
谢逢灯低笑，从袖中摸出块饴糖：“尝尝？和当年一样的配方。”
糖纸展开的刹那，君弑月太阳穴剧痛！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沈霜序握着沾血的糖。
谢逢灯折的纸船漂在血泊里。
还有第三个人……是谁？
【别想了。】棺材突然出声，【你灵根撑不住。】
谢逢灯皱眉看向青铜棺：“它话一直这么多？”
【本座还能更多信不信？】棺盖啪啪开合，【比如某人小时候尿床——】
君弑月一巴掌按合棺盖，转向谢逢灯：“为什么救我？”
“因为……”他忽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血丝，“沈霜序在骗你。”
书柜突然移位，露出暗格。里面整齐陈列着数十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一枚眼珠——全是琉璃色。
“你的眼睛，从来不是什么慕家血脉。”谢逢灯擦掉嘴角的血，“是神瞳。”他轻声道，“能看穿天道谎言的神瞳。”
窗外惊雷炸响。
君弑月突然想起坠渊前，沈霜序判词上那个写错的“剜”字——
是故意的。
他故意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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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时，谢逢灯开始咳血。
织命线一根根崩断，伤口再度撕裂。君弑月翻遍书房找药，却撞翻了一个锦盒。盒中滚出枚玉简，投影出沈霜序的身影：
“逢灯，若你见到她……别说出真相。”
影像中的沈霜序疲惫不堪，手中握着半块糖纸。
“天道需要弑神者恨我。”
玉简“咔嚓”碎裂。谢逢灯苦笑：“看，连后手都准备好了。”
君弑月攥紧琉璃瓶：“什么真相？”
窗外雨幕突然被劈开！吞恨剑携着万钧之势刺来，谢逢灯猛地推开君弑月，自己却被剑气贯穿胸膛。
血溅在君弑月脸上时，她看清了持剑的人——
银发染霜，眸若寒潭。
沈霜序。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