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丁灵细碎的脚步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却也格外唐突。
“嘎吱——”是防盗门打开的声音,时间似乎冻结了那么几秒,接着传来了丁灵的惊呼声。“啊!千屿!”
陈千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冲到了门口。
只见门外,徐子宥歪歪斜斜的站在那里,半睁半眯的眼睛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之美。若不是他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潮红,身上也散发出浓重的酒味,丁灵发誓自己一定会犯花痴。
“他好像是上次那个男人。”丁灵悄悄瞄了陈千屿一眼说到。
陈千屿不置可否的丢下句‘别管他’便拉起丁灵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徐子宥却不买账的拉住了转身欲走的陈千屿,没说话眉头却是皱得紧紧的。
丁灵尴尬的站在两人身边,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斟酌片刻才道:“那什么,你们两先聊聊。我困了,先睡了啊!”说罢,快速消失在玄关处。
“徐子宥,你到底想做什么?”陈千屿保持着原来背对着他的姿势没有动,低了低头叹气道:“现在的我,真的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听见陈千屿的话徐子宥明显愣了一下,那只僵直的手却依然倔强的拉住她。
他笑了,笑容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心酸。“陈千屿,在公司,大家都说我冷血无情、心如铁石。可是你知道吗?你比我更冷血、更无情。三年了,再次遇见,你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半点好脸色。为什么?嗯,为什么?”
陈千屿咬着唇没说话,酸酸的鼻尖昭示着她的难过。她想大声的质问他,他徐子宥到底有什么资格凶她;她想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拿她的母亲当牺牲品;她想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那般伤她之后还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词的没有说出口,出口的是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解释。“没有为什么。”
是了,如果她问出来,那和三年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蠢。
徐子宥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自负到错误都在别人身上。
“哈哈…”徐子宥夸张的大笑起来,似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陈千屿,就是你刚刚那句‘没有为什么’,让我等了三年。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对吗?”
“是。”陈千屿避开他的手,伸手推上了防盗门。他们站在门的两端,看着缝隙从右侧一寸又一寸的消失,随着‘砰’的一声终在两人面前完全闭合。
关门所带来的冷风让陈千屿觉得寒冷,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朝卧室走去。
丁灵关上电视坐在客厅,似乎在等着陈千屿。见到她立马小步跑上前关切到:“怎么样?”
陈千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又叹了口气道:“我和徐子宥不是那种关系,你没必要给我们制造空间。”
丁灵大概是没想到陈千屿会这样说,挠了挠鼻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门外,徐子宥笑着屈身坐到台阶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走进卧室,陈千屿选择了和徐子宥一样的姿势,抱着膝盖靠着房门坐了下来,眼神没有焦距点的看着书桌上的那把百合花。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她说百合花很漂亮,味道很好闻,她还说女孩子应该像百合花一样,保持着一颗干净纯洁的心灵。
“妈,好想你。”带着思恋已久的情绪,眼泪终是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是啊,真的是太想了。
她多怀恋以前,每次回家姥姥会笑着迎出来,客厅里是弟弟嬉闹的身影,而妈妈则会坐在沙发上看着洗脑的韩剧。曾经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啊,而现在却变得那般遥不可及。妈妈的离世,姥姥的躲避,弟弟的憎恨,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这些年来,她活得太过沉默、太过小心翼翼,甚至连笑颜都是少见的。
就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太累、太累。
“千屿啊,那个人坐在门外还没有走唉。”
“那就让他呆着吧。”门外传来丁灵略带探究的声音,陈千屿并未多想,疲惫的低着头这样回应。
隔着一扇门,传来丁灵浅浅的叹息声,接着是嘈杂的手机铃声,“喂,妈妈?您有事吗?什么?我看新闻怎么没看到呀,图财也就算了,居然还碎尸!现在的小偷也太猖狂了吧!好啦,我知道啦妈,我会注意的!”
零碎的字眼钻进陈千屿的耳朵里,脑子也不由自主的飞速运转起来,眼里闪过前几日从社区新闻上看到的内容,一起由偷窃财务而引起的杀人案件。当时她倒也没有多想,这边房价低,治安不好也是正常的。可是现在一想,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秒针规律的在圆环中不停转动。
十一点,正是这个城市热闹的时候呢。
木然的起身,径直走向床边,脱掉衣服,躺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生气。
“睡吧,睡着就好了,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一觉醒来,就该是个大晴天了吧。”陈千屿拉上被子这样安慰自己。
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播放着徐子宥红着眼睛僵硬的拉着她的手问她说,你知道吗?你比我更冷血、更无情。
“陈千屿,如果是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口,出于礼貌你也该先把他请走吧?与关心无关,只是对人基本的礼貌而已。”
“陈千屿,清醒些!那是徐子宥啊,你忘了你母亲是因为谁而离开的吗?”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可以清晰的听到秒钟清脆的滴答声。可是陈千屿的心却不似这个夜晚一般寂静,两个声音在心里不停的反复挣扎吵闹。
门被轻轻的打开,陈千屿终是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出来。
“千屿…”丁灵放下手机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陈千屿红红的眼眶。她愣愣,带着试探性的语气:“你哭了?”
“你知道吗?我怕他,莫名的恐惧。”
“我…”丁灵心疼的揽住了她肩膀,安慰道:“千屿,不要哭了。以后他再出现,我一定把他赶走好不好?”
陈千屿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半晌才道:“我出去看看。”
丁灵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打开门,徐子宥靠在门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千屿叹口气揉揉酸涩的眼睛,无奈道:“徐子宥,起来了!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门前,晦气。”
地上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依然闭着眼睛。
“徐子宥!没醉死就滚起来!”陈千屿蹲在徐子宥身边,伸出手去拍打他的脸。刚碰到脸的手被恐怖的高温吓得缩了回来,定了定神她再次将手覆上他的额头。
额头上滚烫的温度有些吓着陈千屿了,她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徐子宥的身体。让他大半个身子都倒在了自己的身上,熟悉的淡香夹杂着酒的味道充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这样的瞬间让她有些失神,这一幕,熟悉而又陌生。
只可惜啊徐子宥,我对你的感觉,从一开始满心欢喜的喜欢,到后来牙根发痒的恨意,现在通通变成了避之不及的恐惧。
或许这样的感觉,就叫做放弃吧。
徐子宥,谢谢你,承载着我的青春。
“千屿?”身后的丁灵看着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千屿轻声唤道。
“他发烧了。”陈千屿转过身对丁灵说,“灵灵,帮我一起把他扶进去吧。”
“啊?哦!”丁灵反应过来后迅速点点头,然后上前扶住了徐子宥的一只胳膊。
陈千屿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扶住他的身子步履艰难的往屋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