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浸染着寒潭镇的废墟,南羽掌心的金翅雀翎羽泛着奇异流光。诺儿蜷缩成团的小小身躯正在褪去温度,尾羽末端凝结的冰晶,与雪儿发间的霜花如出一辙。
“她的灵核在重铸。“红霓儿按住肋间渗血的伤口,那些缠绕着魔纹的血渍突然绽放成冰莲,“玄冰之力正在与金翅雀血脉融合......“
捷迪拉着连子的手猛然收紧,他看见南羽腕间灵镜印记正与诺儿共鸣。那些流转的银蓝色光纹,竟是哥哥和他提过的流光咒!传闻此咒会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
“思红豆“客栈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褪色的朱漆门楣上残留着爪痕。连子推门时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鸦羽纷落中。
“只剩天字房。“掌柜拨弄着琉璃算盘,浑浊眼珠倒映着诺儿周身流转的微弱金光,“戌时后莫要出房门,近日......闹雪妖。“
南羽将金翅雀形态的诺儿安放在临窗藤篮里,篮中垫着的鲛绡突然泛起波纹。那些本该在海底绽放的月光纹,此刻正顺着金翅雀的呼吸聚成星图。
烛火在铜雀灯盏中爆出冰花,沉默如茧包裹着众人。
南羽摩挲着剑柄凹陷的刻痕,那是三日前诺儿用喙啄出的月牙形。灵镜印记突然灼痛,他看见幻象中母亲化作的雪鸮,正与篮中金翅雀的睡姿重叠。
连子盯着自己倒映在茶汤中的双目,水面突然耶那提莲微笑的脸庞。他摇摇头,哎..怎么又想到她了..【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
捷迪袖中藏着的冰晶正在融化,那是严离挟持他时偷偷塞入的。捷迪心里想着:哥哥说:这冰晶可以压制我体内的妖瞳之力,这样就不会胡乱伤害到别人了。
红霓儿在调息中窥见命盘异动。沝鸢所赠的冰鳞突然发烫,鳞片纹路竟与诺儿翅尖金纹拼合成完整图腾——这才是打开魔渊封印的真正钥匙。
诺儿在梦中坠落星河,侍女锦玲的呼唤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试图振动翅膀,却发现翎羽间缠绕着冰晶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系着个正在消散的纯阴之体。
“殿下!“锦玲的声音突然凄厉。诺儿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在魔化,金瞳渗出黑血,额间生出冰晶角。父皇母后的虚影在镜外哀求,母后乌发间缠绕的血色发带,竟是严离当日使用的噬魂鞭!
寒雾中忽然浮起猩红灯笼,锦玲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无风自动。她指尖缠绕着青灰色发丝,眼瞳里燃着两团幽蓝鬼火:“你看...我终于等到元阳至阴交汇之时了!“冰棺表面浮现出细密血纹,那些纹路竟与镇口祠堂梁柱上的饕餮纹如出一辙。
诺儿用玄冰鉴抵住冰棺,发现整具棺椁竟是用九十九张符纸叠成的“锁魂棺“。每道符咒都引着地脉阴气,棺盖上《太平经》的篆字在月光下流淌:“正月十五日,天官校阅罪愆,受箓者当斋戒沐浴,以禳灾厄。“
“父皇...母后...“诺儿突然跪倒在地,玄冰鉴发出凄厉哀鸣。她终于看清冰棺内部刻着的《孝经》全文,那些字迹竟是用活人血泪写成。
星河突然倒转,她跌入往生河底。雪儿的冰棺悬浮在眼前,棺中人与自己面容重合。
“诺儿!“
南羽的惊呼将她拽回现实。金翅雀猛然睁眼,翅尖迸发的金光击碎窗棂。
红霓儿突然捏碎茶盏:“原来如此!“瓷片割破的掌心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金光的灵髓,“寒潭镇是镜像,我们都在往生河的倒影里!“
客栈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雪族圣泉。捷迪怀中的冰晶彻底融化,显露出严离留下的血书:“当金雀泣血时,带她跳入往生河。“
诺儿忽然发出清越啼鸣,尾羽脱落处生长出冰晶凤凰翎。诺儿每根翎羽都延伸出光带,正在将整个寒潭镇拖回现世。
捷迪突然冲向泉眼,“我..”话音未落便被星河吞噬。南羽抱住即将魔化的诺儿纵身跃下,在时空乱流中看见严离最后的微笑。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虚妄时,众人跌落在真实的寒潭镇废墟上。诺儿恢复人形,发间别着的却是雪儿的冰晶簪。南羽腕间灵镜彻底碎裂,镜片中映出的未来画面里,满头白发的皇后正在给诺儿梳理头发。
南羽凝视着诺儿腕间跳动的青色脉络,忽觉《抱朴子》所言“人身血脉,皆应日月“竟在眼前具象化。
“这绣云纹的袖口...“南羽指尖抚过诺儿短了三寸的衣袖,蜀锦暗纹里浮动的银丝,竟是按照《天工开物》记载的“火浣布“工艺织就。这种需以七月流火时取陨铁淬炼的布料,本该是皇家祭祀才用的规制,却出现在少女的日常衣衫间。
街角绸缎庄的朱漆匾额上,“璇玑阁“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起《周髀算经》所述的七曜星光。南羽想起三日前在《云笈七签》里读到的“冠者五六,步者六八“,如今诺儿垂髫及腰的模样,正应了“女子十有五年而笄“的古礼。
“发绳该用东珠还是南海珊瑚?“南羽摩挲着袖中锦囊,里面装着从蓬莱岛求来的九转还魂香。忽然瞥见诺儿耳后那粒朱砂痣,想起《述异记》中“女娲炼石补天,遗赤玉于人间“的传说——这颗痣的位置,竟与古籍图谶中的“天女印“不谋而合。
当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成《易经》中的“履“卦形状时,南羽终于在琉璃瓦下寻到那家名为“璇玑阁“的店铺。
“公子且看这双鹤纹云履。“掌柜取出鎏金木屐,鞋底纹路暗合《鲁班经》中的“万字步“,“穿上它行走,步步生风,最是合《道藏》里'踏罡步斗'的仪轨。“南羽目光微动,这分明是南疆巫蛊教的法器,只是被巧妙地改成了中原服饰的样式。
当诺儿试穿新制的月白曲裾深衣时,衣襟上用金线绣的二十八宿图突然发光。南羽瞳孔微缩——这竟是《洞玄灵宝经》记载的“星宿衣“,需以九十九种星辰粉末织就,穿在身上可“通灵窍,晓阴阳“。
暮色渐浓时,南羽望着手中礼盒上的缠枝莲纹,想起《本草纲目》里“莲,花之君子也,其茎中通直,其花香清远“的记载。礼盒里除了新衣发饰,还有一包从终南山采来的“九死还魂草“——这正是《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的灵芝,最是滋补先天元气。他知道,这些看似寻常的物件,或许能在即将到来的“玄阴之夜“,为诺儿筑起一道生生不息的护体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