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八年,十一月,长信殿,王莽气势汹汹地走入长信殿,逼迫王政君交出传国玉玺,王政君此前单单知道王莽稳操大权,却不知王莽还有狼子野心,于是一脸生气道:“王莽,哀家一手扶持你到至高无上的权位,你怎能忘恩负义、得鱼忘筌,企图倾覆大汉朝?哀家明白告诉你,哀家是大汉朝的太皇太后,哀家凭什么要把大汉传国玉玺交到你手上?你不必再浪费心神,还是早些收手吧!”
王莽一脸硬气,往前走了两步,言语不屑“太皇太后如今才要巨君收手,是否为时已晚?太皇太后可别忘记,是谁一步一步把巨君逼到今日?太皇太后一向聪明,从来把巨君推到风口浪尖,长久以来,巨君恶事做尽,天良丧绝,而太皇太后自己却躲在暗处,享受着权利带给您的快感!太皇太后,您是否偶尔也会感到心里不安?”
王政君战战兢兢道:“哀家什么时候躲在暗处,哀家一直都是堂堂正正、出现在天下万民面前!”
王莽不屑一笑道:‘是吗?那皇太太后敢对天起誓,傅氏之死、孝哀皇帝之死、孝成皇后之死,太皇太后您毫无参与吗?’
王政君登时恼怒道:“王莽,休得无礼!”转眼见王莽一脸坚毅之色,气愤愤把传国玉玺摔到地上,又讽刺道:“王莽,哀家警告你,适时收手!自古以来,窃取国家的蟊贼不少,可最后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落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人也不少!哀家以为你一直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该做聪明人该做的事,千万不要误入歧途!”王莽不以为然一笑,瞧着传国玉玺被摔破一个拐角,默默走了几步,弓着腰慢慢捡起,而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出长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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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元年(公元8年)十二月,哀章献上金匮策书至汉高祖庙,大意言莽为真命天子,次日莽则入高祖庙拜受,接受孺子婴禅让后称帝,即新始祖,改国号为“新”,改长安为常安,称“始建国元年”。王莽称帝后,采取了一系列惠民措施,史称“王莽改制”
(1)更天下田曰王田,私人不得买卖,黎民百姓都分得了土地。
(2)改奴婢为“私属”,亦不得买卖。
(3)实行“五均六管”制,即在国都长安及五大城市设立五均官,政府管理五均赊贷及物价,征收商税,由政府经营盐、铁、酒、铸钱、山泽等。
(4)改革币制。
(5)改革中央机构,加强相权、兵权;重新划分郡县,更改地名。
(6)改革少数民族名称、首领称号。
初始三年,王莽陆陆续续颁布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一时之间,天下之士,斐然向风。未央宫,明堂,司礼舍人宣旨道:“日出于东,月出于西;祭日于东,祭月于西。更始皇帝,与天地参,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今百官同在,万民瞩目,更始皇帝祭天祭地,祭日祭月,和阴阳之气,理日月之光,列星辰之行,知逆顺之变,避忌讳之殃,顺时运之应,法五神之常,仰天顺成,俯地遵循!”
司礼舍人话音刚落,乐人们便奏起《清庙》: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王莽动作沉稳大气,迈着稳稳步子登上祭天地台,居高临下望着密密匝匝的百官与围观凑热闹的百姓,振臂一呼道:“更始王朝,千秋延绵!”底下接着是雷鸣般的随声附和尾音,王莽面带笑意看着自己亲手建立的王朝,心中多了一份期待。
初始四年,常安,京兆尹当着百姓声情并茂朗诵: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
青州郡,郡守在朗朗读道: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
河内郡,学堂里,学生们跟着师傅读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王莽改制虽然大刀阔斧,但并没有从源头上解决西汉末年积弊已久的土地兼并以及流民问题。相反,由于王莽过分追究金瓯无缺,兴师动众讨伐匈奴和周边少数民族,大兴土木,大大加重了老百姓的赋税、徭役负担,甚至造成成千上万的百姓死于非命。公元11年,上林苑,王莽看着邸报震怒道:“撮尔小国,也敢兴兵作乱!”
甄丰觑着王莽动怒,一脸奸笑道:“陛下,高句丽不过弹丸之地,陛下何必动怒呢?只要陛下随意挑选一个武将,陈兵百万与高句丽边境,陛下还担心高句丽不俯首称臣?”
王莽意志坚定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高句丽趁着朕内忧,无暇分心,扰乱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甄丰,派虎贲将军领兵二十万,择日征讨高句丽!”甄丰心知国用不足,队伍不精,但一想到两国交战,能捞到不少财宝,阴阴一笑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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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王嬿沉默不语,奋笔疾书:多思则神殆,多念则志散,多欲则损志,多事则形疲,多语则气争,多笑则伤脏,多愁则心慑,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治,多恶则憔煎无欢。写完之后,王嬿深感气微如游丝、身轻如枯叶,身上的力气一丝一丝被人抽去,眼神中的光亮被人一点一点剥夺。阿香、阿月慌慌忙忙撞开房门,却见王嬿已经口吐鲜血躺在案几之上,一个一个哭得泪人一般。
椒房殿,王晴闷闷不乐向王静烟请安问好,王静烟瞧王晴也是一脸不快,再细细一想,自打王莽登基为帝,谁又真心快乐过?于是慢慢开口道:“陛下整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是担心上不合天意,便是担心下不得人心,成日成夜不得休息,整个人精神都颓靡好多!”
王晴跟着感叹道:“世上有不虞之誉,便有求全之毁,古圣人尚且不能做到十全十美,更何况寻常之人?陛下是太苛待自己!”
王静烟自打失去儿子,精神也是一日日不济,而今见王莽成日埋首朝政,更加痛心道:‘昨日,太医令给陛下把脉,说陛下过度费神伤魂,单唇干肺,应当适度休息,本宫谏言陛下要多多休息,可陛下置若罔闻,今日便乘车架出长安,跟甄丰远去外地,求见圣贤!’
王晴眼睛一眨一眨道:“贫穷时渴富贵,富贵时反而思念穷困之时,皇后娘娘,你说人生是不是就是如此轮回?嫔妾好羡慕三夫人,她走得早,不必经历眼前的糟心事,不必整日活在烦闷中!”王静烟听王晴贸然提起班恬,微微一想,也是无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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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竹林,王莽面色庄严站在茅屋外面,恭恭敬敬等候龚胜,甄丰生气道:“陛下,龚胜不过一介儒士,怎能如此不识趣?陛下贵足临贱土,龚胜他区区布衣之士,居然毫不领情!”
“要不微臣派人把龚胜抓出来,他若不同意跟陛下回长安,效命更始王朝,微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当场了结!”甄丰自以为出个不错的主意,却不料王莽并不以为然。
王莽欣然一笑道:“儒生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因此儒生可亲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杀而不可辱;你建议朕,派人把他直接拖出来,如果他自感屈辱,当场自尽,岂不是让天下有心归顺的士子望而却步?朕刚刚建立更始王朝,眼下奸人比周、邪说四起,王朝根基不深,表面既存且安,但若任由邪说蔓延,只怕不久真的更始王朝便要覆灭!”
甄丰不明白,问道:“邪说蔓延,陛下该去惩治妖言惑众之人,为何来此处拜见龚胜呢?”
王莽泯然一笑道:“你说的朕自然有所考虑,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先来会一会这个心高气傲的龚胜,你不知道,龚胜清廉持正,刚正忠直,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颇高,朕身为万乘之主,一日来拜见他三次,不是朕需要他为朕出谋划策,而是朕,要显示朕对儒生的尊重,朕要让天下人看到朕对于儒士的渴求!”
甄丰点头评点道:“是呀!树木盛,飞鸟归之;庶草茂,禽兽归之;人主贤,豪杰归之!”忽然,里面走出一个童子,招呼王莽进去,茅屋里面,龚胜躺在床榻上死死盯着意气风发的王莽,怒骂道:“蟊贼王莽,图我大汉!”接着感叹道:“泱泱大汉,毁于一夕!”
王莽淡淡一笑道:“泱泱大汉,早就国势凌微,要不是朕励精图治,哪有如今焕然一新的局面?”龚胜呵呵一笑道:“你是励精图治,可你再励精图治,千载而下,也改变不了你是窃国之贼的事实!”
王莽神情坚毅道:“朕不在乎后世之人如何看待朕,朕只在乎天下万民是否心悦诚服!”
龚胜冷哼哼道:“你以为你的更始王朝国势蒸蒸日上吗?你以为你在长安城楼下安置欲谏之鼓、诽谤之木,天下就无冤屈吗?蟊贼王莽,你刚愎自负、骄傲自满,你的更始王朝绝不会屹立不倒,我龚胜就在此苟延残喘,等着你、和你的王朝朝不保夕!”
王莽付之一笑道:“朕再不济,也比你誓死效忠的孝哀皇帝强过百倍,他讲私心、徇私情,耻其功臣、轻其贤良,弃义听馋,弃德从恶!”
龚胜火毒攻心,“蟊贼,休得胡言乱语诽谤孝哀皇帝,你窃取我大汉,残害刘氏子孙,千载而下,你一定会被史书工笔描黑辱骂!”王莽只是冷冷看着龚胜,良久才神情如常转过身去,心情愉快走出茅屋,龚胜看着王莽离开,缓缓抬起身子,冲着天上呼喊道:“苍天有眼,还我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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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清凉殿,王莽看着画师刚刚呈上来的班恬画像,一颦一笑十分酷肖,情不自禁在上面抚摸,良久,在上面赋诗《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满含真情写完《绿衣》,王莽突然想起一件事,慌手慌脚离开未央宫,坐着马车直抵一处庄园,此时天晴气和,惠风和畅,绿草青青,树木蔼蔼,王莽心有戚戚走到班恬坟茔之前,一点一滴涌上心头,抬头一看,当年在班恬死后,王莽亲手种下的松柏已经亭亭如盖,王莽满含深情看着班恬的坟墓,好像多看一眼,班恬就能死而复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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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建国四年(公元12年),各地百姓苦于新莽政权频繁的征发,相继弃城郭流亡为盗贼,其中并州等边境地区尤甚。天凤二年(公元15年),五原、代郡一带百姓不堪北征匈奴士卒的骚扰,数千人起而造反,捕盗将军孔仁经过一年多的围剿,才将盗贼平定下去。天凤四年(公元17年)以后,天下愈愁,盗贼起,各地人民纷纷起而反抗,瓜田仪在会稽长洲率众起义,坚持长达数年之久。同年,琅琊海曲妇女吕母为被县宰冤杀的儿子报仇,率众攻破县城,处死县宰,自称将军,出没于海上,其势力迅速发展到数万人。天凤五年(公元18年),东海人力子都率众起义,队伍迅速发展到数万人,活跃于徐州等地,王莽遣使者发郡国兵击之,不能克。
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反抗暴民开始蜂拥四起,在这群浩浩荡荡的人民起义中,蹑足行伍之间、倔起阡陌之中的刘秀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南野,面庞英俊不凡的刘秀当着成千上万粗布短衣的将士讨伐道:“蟊贼王莽,窃取汉朝,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各位兄弟们,我们都是大汉王朝的子民,我们应当团结起来,维护正统,反对暴政!”底下的人欢呼鼓动道:“起立!起立!推翻更始王朝!推翻王莽!”刘秀一路带着士兵逢水架桥、遇山开路,经过不懈努力,最终攻到长安城下。
长安城,王莽看完各地马不停歇送来的报道,心里焦急万分,但更始王朝弊端早有,已经积重难返,王莽闷闷不乐在书简上写道: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写完之后,王莽脑海中回想着多年来自己坎坷的经历,恍然之间,又想到班恬已经离开多年,想着想着便有些惆怅,默默吩咐人搬来一些名酒佳酿,喝得酩酊大醉,醉生梦死。梦里,班恬站在殿门口,影影绰绰在向自己招手,王莽鬼使神差般紧紧被班恬吸引,一步一步跟着班恬向着殿口走去。
日薄西山,王朝奄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