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樱吃完后,见木希也吃完了,起身一把将他拽起。
“怎么了?”
木希不解地看着沫樱,平常她不会这么粗鲁地对自己,难道是自己打算回螺溪不打算跟她回老家惹她生气了?
“去我房间。”
“哟,小两口分开前还要亲热一下啊~”
伏丧见状开始在一旁瞎起哄,沫樱没理会他,拖着木希走出了饭厅,倒是木希从脖颈开始一直到额头全都涨得通红。
“闭嘴啊你!”
“哟,还害羞了。”
伏丧没有想要住口的意思,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被一旁的冰浦祭打断了,这种场合不是他该掺和进去的,毕竟现在这个房子里唯一的外人是他。
“行了,别闹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发了,我还得尽早回去复命。”
“知道了知道了,看你这猴急的样,到底复啥命啊,连一点打闹的时间都不能有。”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来中国就是为了找祁羽,就算他死了我也得找出他的灵带回去将那杀生石的事搞个清楚!唔!”
冰浦祭越说越激动,脸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但他刚说完,右眼便一阵刺痛,疼得他慌忙用右手掌心压住。
“你怎么了?”
“没事,”冰浦祭甩了甩头,“只是眼睛有点痛。”
“真没事?”
“没事,倒是你给我赶快点。”
“行行行,别催了。”
沫樱把木希拉进自己房间后,转身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起了东西。此刻的木希站在沫樱身后,不知所措,他原先以为是自己打算回螺溪不打算和沫樱回老家惹她生气了,但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实在猜不到沫樱想干什么。
“有了,就是这个,”沫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浅粉色、比矿泉水瓶的瓶盖略大一圈的塑料盒子,看着木希,“转过去坐下,然后把上衣脱了。”
“不要。”木希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做任何思考。
“医生说了,你后背的伤口没那么快可以愈合,这个是爷爷教我配的流脂凝痕膏,对伤口愈合有些帮助。那天晚上走的急,没让医生给你开点药,先凑合着用这个吧。”
“我没事。”
即便沫樱已经明说了她想干什么,木希也没有打算顺着她的意思做。
“到底是真的没事,还是其他原因?”
沫樱指了指木希的衣服,示意木希自己去看一看。木希低头才发现刚换的衣服上又沾上了几点浅浅的红色。几十分钟前刚把荀城放上床的时候,木希就发现了自己身上还穿着的病号服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血迹,为了不被沫樱发现,他匆匆把衣服换了,没想到这还没一个小时,衣服上又沾上了肉眼可见的血迹。
不过木希并不是怕被沫樱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毕竟那天晚上沫樱已经去过医院了,他怕的是自己后背上那满满的烧伤留下的痕迹会吓到沫樱。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因为这后背的伤被同龄人嘲笑、厌恶过,但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得而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很刻意地让自己后背上地烧伤不被人发现。跟沫樱认识的这五年,他没有提起过,也没有暴露过,今天也应当一样。
“男女授受不亲。”
话刚一说出口,木希就愣住了,沫樱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此刻两个人心里都觉得为了搪塞而随便找的这个借口真的很随便——且先不说五年前沫樱把木希捡回家、木希就这么跟着回了沫樱家这件事,就说现在两个人手也拉过了,在车站的时候也互相抱过了,骑小电驴出门的时候也互相搂过了,虽然吧还没亲过,但就这种明摆着就是日久生情的关系,当事人的一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对着另一方说“男女授受不亲”,除了开玩笑,不就意味着要分手了吗,可眼下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难道……
不过好在沫樱不是那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况且她也清楚木希的性子,她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想和木希吵起来,但是她也跟木希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行,我和你说过了,我不会逼你做什么,我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自己拿着去找伏丧给你上药吧。可我不希望只有你是我的依靠,我却不能成为你的依靠。“
沫樱把那一小盒流脂凝痕膏塞进木希手里,然后把他推出了房间,接着关上了门,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枕头在空中砸来砸去:
“白痴木希,傻逼木希,气死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被赶出了房间的木希,悻悻下了楼。他知道是自己的错,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有些事,即便他知道不该这么做,但也只能这么做——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成为别人的负担。
“怎么了,那么快就亲热完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消停消停。”
“等你俩啥时候领个证,生个一男半女我都不一定消停哦。”
“你还说,没完没了了是吧。”
伏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让木希恼得狠,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和伏丧吵架。
“不闹了不闹了,等荀城醒了,我们就回螺溪,现在先收拾收拾吧。”
伏丧刚收拾完厨房和饭厅,现在又在客厅里忙个不停。冰浦祭在沙发上做久了有点无聊,想着帮点啥解解闷,但刚站起来就被伏丧给按了回去。
“你是客人,坐着就行,要是无聊的话你就看看电视,不过不一定有你喜欢的节目就是了。”
木希下了楼进了客厅,这才发现院子里那棵樱花树已经光秃秃的了,花叶全都堆落在树根旁。即便是秋冬,这棵树也基本上不会连叶子都掉得一片都不剩,更何况现在是清明,正是花期。眼前这光景让木希很是诧异,也很是心痛。他曾听沫樱的爷爷说过,这院子里的樱花树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甚至可能有上千年了,每当它不开花或者花期还没过便凋谢的时候,这世间便会出现些天灾人祸,像是旱涝、饥荒、战乱等等。如今是知道了李老先生不在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就在木希刚想走进院子看看那棵樱花树的时候,沫樱提着行李箱走了下来,径直往外面走去。
伏丧见状,忙冲沫樱嚷嚷道:“你现在就去坐车吗?让木希陪你去车站吧。”
“不用了,我赶时间。你们走之前记得关好水电和门窗。”
话一说完,沫樱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伏丧看了看木希,见木希自己没有想追出去的意思,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冰浦祭还在,有些话不太好当他的面说。
木希想了想,将那盒流脂凝痕膏放在了电视柜上,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根香,点燃后,拿着那只香走到院子里对着天空鞠了三躬,然后将那只香插到了樱花树前,接着回到客厅拿了一小杯茶,在院子里对着天空轻叩三下之后将茶倒在了樱花树上。
“你这是给谁做的天揖礼?”
伏丧一边捡起早先木希那断裂后掉落在地上的帝屋手串的珠子,一边看着木希。
“给小樱她爷爷。”
听到这句话,想到沫樱那急匆匆的样子,伏丧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就默不作声了。他默默把那些珠子捡起来放到电视柜上时,发现电视柜上多了个浅粉色的小盒子,好奇地拧开了盖子,霎时一股淡淡的花香窜了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怪好闻的。”
“那是小樱给我的药膏,说对伤口好。”
“听起来是个好东西啊,那上去吧,我给你擦上,反正背后那一块你自己也不好擦吧,顺便看看荀城醒了没有。”
木希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树干,随后将茶杯放回茶桌,带着伏丧上了楼。此时荀城还在睡着,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这小子咋还没醒,不会睡到下午去吧,待会儿祭又要在那催催催催个不停了。”
“就让他睡吧,他醒了我们就出发就是了。”
“行了行了,等他自己醒。你坐下,把衣服脱了。”
相比于刚刚沫樱要他脱衣服时他拒绝的态度,木希现在则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脱了上衣露出了他的后背——从小到大已经被伏丧看了好多次了,心里没有那么抵触,虽然也不算是特别情愿就是了。
“咦……”
“怎么了?”
伏丧在他身后发出了个怪怪的声音,惹得木希转过头想去看自己的后背,但却又看不到。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就是皮开肉绽的,没让人觉得恐怖。你坐好就是了,我现在给你擦药。”
伏丧拧开盖子,用手指抠出了一坨药膏出来,刚接触到药膏的那一刻,伏丧便觉得有一股舒爽清凉的感觉沿着手指头直达大脑。
“这药膏还挺清凉的,就是不知道擦上去伤口那会不会疼。”
“嘶……”
还没等木希做好心理准备,伏丧便把手指上的那一坨糊在木希背上,然后在木希背上抹了起来。的确如伏丧所说,这药膏很是清凉,背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像是暴露在冰柜下似的,但不是寒,而是如同秋雨后的天气般——秋高气爽。凉意渗入后背每一根神经,直达大脑,让人清醒了不少。
“疼、疼、疼。”
“怎么,这药擦上去伤口会疼啊。”
“不是,是你太用力了。”
“那你给我忍着。”
伏丧没有把力度放小,反而还加大了力度,他现在的动作已经不能叫做抹了,应该叫搓。木希疼得嗷嗷叫,伸手抓住了伏丧的手。
“你想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找到你之后你没和我回来,我挨了沫樱一巴掌?”
“要是为了那一巴掌的事,大不了我现在给你打回来,”说完,木希便扭过头对着伏丧,晃了晃脑袋,“朝这打。”
“你觉得这只是一巴掌的事吗?”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你就不觉得你对沫樱的态度太过分了吗?”
“我知道。”
原本两人间那一触即发的情绪,在伏丧的反问和木希的回答下被浇熄了。木希放下了抓住伏丧的手,伏丧也将上药的力度放小了不少。
沉默又开始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