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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里的今生

第十七章 喝药

梧桐树里的今生 七月凡四月然 1340 2019-07-20 22:55:00

  云水雾的指尖在微凉的青石板上划着圈,圈里凝着一小汪水,映出她茫然的脸。方才在脑海里翻涌的那些算计、谎言、被刻意安排的相遇,此刻都像被这汪水滤过,只剩下最直白的恐惧。

  “会疼吗?”她忽然又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千棵的喉结哽了哽,蹲下身与她平视。晨光穿过他微颤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不疼,可能会没有意识。成为最普通的树。”

  “那你呢?”她抬眼,撞进他泛红的眼底,“我变成树之后,你还会像守着这封印一样,守着我吗?”

  千棵的呼吸猛地顿住。

  “会。”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会在你身边种满蓝铃花,你说过喜欢它的香气。我会每天来给你输灵力,就像你当初给愈林的树输水那样。”

  云水雾忽然笑了,眼角沁出的泪滴进手心里的水洼,漾开一圈圈涟漪。“千棵,你说谎。”她轻轻拨开他想碰她的手。

  千棵的脸瞬间褪尽血色,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地底的厌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封印边缘的金光又淡了几分,千棵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拉,动作快得像本能。

  “你看,”云水雾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轻声道,“你连说谎时,护着我的样子都是真的。”

  千棵猛地回头,撞进她清亮的眼底。那里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澄澈的了然,像她掌心的净水之力,能照见人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水雾……”

  “嗯”她摇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腕间发烫的绿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怪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泛着绿意的山峦,声音里带着点向往:“我想长成一棵能看见日出的树,这样每天早上,就能第一个看见你来。”

  千棵的眼眶忽然就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不会有那一天的”,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任由她的指尖抚过自己发烫的印记,任由那句带着水汽的话,像种子一样落进心里,生疼,却又带着莫名的暖意。

  原来有些约定,哪怕明知是走向终结,也会让人甘愿点头。就像他明知护着她是错,却还是在每个深夜,悄悄往她窗外放一盏纸灯;就像她明知前路是化作树木,却还是在问出那句话时,藏了半句“只要能看见你就好”。

  地底的震动渐渐平息,封印上的金光重新流转。云水雾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忽然伸手牵住千棵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却稳稳地回握住她。

  “走吧,”她轻声说,拉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去看看愈林的晨露,今天该给东边的老槐树输水了。”

  千棵跟着她的脚步,看着她被晨光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或许真的能找到别的办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为她劈开一条路来。

  毕竟,她想长成一棵能看见日出的树,而他想让那棵树,永远有等待的归处。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愈林上空。榷的身影隐在廊柱阴影里,声音比夜露更冷:“给她喝药吗?”

  千棵站在石阶上,指尖攥得发白。风卷着远处封印的震颤传来,地底厌火的咆哮虽低,却像磨爪的兽,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必须这样做了吗?”他的声音比石板还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必须。”榷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厌火不会等我们的。今夜金光再弱一分,整座山都会被烧穿。”

  千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波澜也沉了下去。他转身走向药庐,陶碗里的药汁泛着黑红的光,像凝固的血。那是“化骨涎”,能让人从指尖开始僵硬,最后连心跳都化作年轮,彻底成为镇压厌火的活木。

  他比谁都清楚后续的步骤——将她栽进厌火巢穴的正上方,用灵力固定根系,再亲手划开自己心口至小腹的长口,引她残存的净水之血顺着伤口淌进地底。那血会像锁链,捆住厌火十五年,直到下一次躁动。

  “我亲自去送。”千棵端起陶碗,碗沿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却压不住腕间绿纹的灼痛。

  榷点点头,没再说话。有些事,总要有人亲手做完。

  千棵走到云水雾的窗前时,纸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她伏案的影子,大概又在翻看那些记录草木习性的书卷。他站了很久,直到腕间的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才轻轻叩了叩窗。

  “水雾,”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给你带了安神的药。”

  窗内的影子顿了顿,随即传来她轻快的脚步声。门开的瞬间,她眼底的笑意像落了星光,看见他手里的陶碗时,却微微蹙了眉:“今天怎么想起送药了?我不困呢。”

  千棵垂下眼,掩去眸底翻涌的腥甜。“方才见你在灯下看书,怕你累着。”他把碗递过去,指尖刻意避开她的触碰,“喝了吧,对身子好。”

  云水雾接过碗,鼻尖凑近时,轻轻“咦”了一声。“这药味……有点特别。”她抬眼看他,目光清亮得像能穿透夜色,“千棵,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他的喉结滚了滚,强迫自己扯出个笑:“哪有?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捧着碗,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月光从她肩头淌过,给她周身镀了层朦胧的银辉,像随时会化作水汽散开。

  千棵盯着她的喉结,只要她喝下去,一切就会按计划进行。厌火会平息,愈林能保全,而他……会守着那棵树,直到十五年后,或是自己先被反噬的灵力烧成灰烬。

  可看着她低头的瞬间,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她说的话——“我想长成一棵能看见日出的树”。

  陶碗在她掌心轻轻晃了晃,黑红色的药汁泛起涟漪。她忽然抬头,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像藏了整片星空:“好,我喝。”

  千棵猛地别过头,不敢看她仰头的动作。耳边传来吞咽的轻响,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直到她说“喝完了”,他才僵硬地转回来。陶碗空了,她站在原地,脸色似乎比刚才白了些。

  “早点睡。”他接过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转身时几乎是落荒而逃。

  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千棵,明天……能陪我去看蓝铃花吗?”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对着她,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腕间的绿纹烧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地底厌火的咆哮仿佛就在耳边。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窗内,云水雾缓缓抬手,指尖抚过自己的喉咙。方才仰头的瞬间,她已悄悄将药汁引到了掌心,此刻正顺着指缝渗入青石板,留下点点深色的痕迹。

  她望着千棵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星光一点点暗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凉的了然。

  原来有些约定,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辜负。就像他明知道她喝了药,明天再看的蓝铃花,只会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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