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雾的魂体似乎耗尽了力气,变得比之前更加透明,引魂簪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千棵连忙上前扶住她,指尖触及魂体时,竟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属于生灵的温度。
“她好像……在慢慢凝聚实体?”柳惊讶地看着云水雾,“寻常魂体哪能承受这般灵力冲击,更别说借玉碎之力滋养自身了。”
老者抚须长叹,目光中带着怅然:“她本是书院最有天赋的弟子,名唤‘灵汐’。当年灵脉异动,阴煞险些冲破封印,是她自愿以魂体为祭,才保住了书院。镇灵玉吸纳了她的魂识碎片,三日前玉碎,反倒是让她的灵识得以重聚。”他看向云水雾,眼中满是疼惜,“你们带回的不仅是镇灵玉,更是她重归的契机。”
千棵心头微动,想起迷雾谷中那些悲伤的阴煞,忽然明白它们为何会在云水雾面前安静下来——那或许不是忌惮,而是对献祭者的缅怀。
夜色渐深,书童们送来客房的被褥。千棵将云水雾安置在床头,看着她发间黯淡的引魂簪,指尖轻轻拂过玉簪的纹路。“明日灵脉恢复,你的魂体会不会更稳固些?”她轻声问,像是在问云水雾,又像是在问自己。
云水雾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半透明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窗外月光洒落,照在她身上,竟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千棵坐在桌前,久久未眠。她想起老者的话,想起灵汐献祭的决绝,更想起那些涌入脑海的画面中,灵汐与老者对弈时的笑语。这座移动的书院,藏着的何止是秘密,更是一段尘封的往事与深情。
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见她辗转难眠,轻声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到了京城,总有答案的。”
千棵点头,却在柳转身离去时,发现自己的指尖竟沾染了一丝淡淡的香气——那是云水雾魂体上的味道,与庭院中锁魂兰的香气一模一样。她低头看着指尖,忽然觉得这场关山书院的偶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夜露渐重,庭院里的锁魂兰在月光下舒展花瓣,香气随着晚风飘进客房。千棵趴在桌前浅眠,恍惚间感觉有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发。她猛地睁眼,只见云水雾的魂体正悬在桌前,发间的引魂簪虽仍黯淡,却比睡前亮了些许。
“睡不着?”千棵坐直身子,见云水雾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上,便起身推开窗。月华如练,倾泻在庭院的青石板上,那些白日里精致的花草在夜色中更显朦胧,倒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温柔。
云水雾的魂体飘到窗边,半透明的手掌伸向月光,指尖竟能接住一缕银辉。随着月光的滋养,她魂体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些,连带着引魂簪也泛起极淡的光晕。“灵汐……”千棵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见对方没有反应,又轻声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云水雾转过头,眨了眨眼,嘴角弯起的弧度与白日里那抹浅淡的笑意重合。她没有说话,却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划出一个“汐”字。月光落在她的指尖,那无形的字迹竟短暂地凝出银白的光晕,随后便消散在风里。
千棵心头一震,原来她并非全然失忆。那些被镇灵玉吸纳的魂识碎片,正在月光与灵脉的滋养下慢慢拼凑。她忽然想起老者的话——她们带回的是灵汐重归的契机。或许这场相遇,真的是命运早已写好的伏笔。
“柳说,到了京城总会有答案。”千棵轻声道,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对云水雾说,“你的过去,书院的秘密,或许都藏在京城的风里。”
云水雾的魂体轻轻靠过来,半透明的肩膀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她的手臂。千棵没有躲开,那丝微弱的暖意再次传来,带着锁魂兰的清香,驱散了深夜的微凉。她忽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身边有这样一个纯净的魂灵相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天快亮时,千棵终于抵不住倦意睡去。朦胧中,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红衣女子在庭院中抚琴,琴弦拨动的声音清脆悦耳,与池塘里的水声、檐角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谣。而这一次,红衣女子转过头来,眉眼间的笑意竟与云水雾如出一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客房时,千棵被一阵轻响惊醒。她猛地坐起,见柳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套叠好的青色衣裙。“书童送来的,说是书院的弟子服,换上方便些。”柳的目光扫过床头,“她呢?”
千棵转头,只见云水雾的魂体正坐在床沿,发间的引魂簪已恢复了温润的光泽,魂体也比昨日凝实了许多。听到柳的声音,她还俏皮地朝柳挥了挥手,引得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魂灵竟像是有了更鲜活的情绪。
“庭院里的花草都活过来了。”柳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重新焕发生机的锁魂兰与山茶,“灵脉应该已经恢复了,老先生说今日午后便可启程。”
千棵起身换上青衣,布料柔软透气,袖口同样绣着墨竹暗纹,与那些书童的服饰相似却更显精致。她系好腰带,见云水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笑着转了个圈:“好看吗?”
云水雾用力点头,魂体飘到她面前,引魂簪的光芒忽然亮了几分,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投下一个小小的麒麟虚影——正是那尊玉雕麒麟的模样。千棵伸手抚上那虚影,指尖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与镇灵玉的气息如出一辙。
“看来这书院的每件东西都有联系。”千棵若有所思,“引魂簪,镇灵玉,连衣裙上的纹路都藏着灵力。”
柳已换好衣服,正检查长剑:“别管这些了,先去见老先生。我总觉得,启程前他还有话要对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