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的裂痕已如蛛网般蔓延,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剧烈震颤,云水雾甚至能听见自己灵力崩裂的脆响。她望着木桶中沉睡的千棵,胸口那道暗紫色伤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若此刻被蚀魂黑气侵入,便是万劫不复。
“只能赌这一次了。”云水雾眼中闪过决绝,指尖探入木桶,引动那尚未散尽的净水灵光。清冽的灵力顺着指尖流转,她将这丝本源之力猛地注入结界光幕——原本摇摇欲坠的光壁骤然亮起,淡银色的水纹在表面流转,竟将玄衣人灌注的黑气生生逼退半尺。
“障眼法罢了!”树洞外传来冷笑,法器撞击的力道愈发凶狠。云水雾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她抓起地上空荡的陶瓶,狠狠掷向树洞另一侧的阴影处。陶瓶落地的脆响刚起,她已俯身抱起千棵,周身灵体化作一道青蓝色水带,裹挟着整座树洞猛地撞向密林深处。
树木在水浪中纷纷退让,原本扎根大地的树洞竟如舟船般在水流托举下飞速穿行。云水雾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净水之力在她身后化作朦胧水汽,彻底掩盖了两人的灵识气息。身后传来玄衣人发现中计的怒吼,却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听见潺潺水声,云水雾才敢停下。眼前是一汪隐在山涧深处的清泉,月光透过枝叶洒在水面,泛着细碎的银光。泉水底下隐约可见五色鹅卵石,天然形成的水脉灵气正缓缓蒸腾。
她轻手轻脚地将千棵放入泉中,温水没过他胸口时,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吟,眉头却舒展了几分。云水雾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净水本源,小心翼翼地注入泉眼——刹那间,整汪泉水都泛起淡淡的银光,原本普通的山泉水竟与净水灵力相融,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千棵的肌肤渗入体内。
他胸口的伤口在泉水浸润下泛起微光,那些残留的戾气如同遇到暖阳的晨雾般渐渐消散。云水雾坐在泉边,看着千棵苍白的脸颊泛起血色,终于脱力般靠在石壁上喘息。空陶瓶的碎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方才那一步险棋终究是走对了——用空瓶引开追兵,借净水之力驱动树洞遁逃,再将本源灵力融入泉脉,既隐藏了踪迹,又能让千棵在灵泉中持续疗伤。
云水雾抬手抚过泉面,涟漪中倒映出她半透明的灵体,掌心的净水灵光正与泉脉共鸣。
泉水在月光下轻轻荡漾,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温润的银光里。远处的搜捕声渐渐远去,而这汪被净水灵力滋养的泉眼,正悄然孕育着反击的生机。
千棵在泉水中缓缓睁开眼时,只觉周身暖意融融,胸口那股蚀骨的寒意早已消散无踪。他动了动手指,泉水顺着指缝流淌,带着清冽温润的灵气,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是……净水?”千棵抬手掬起一捧泉水,指尖触到水流的刹那,便认出了这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他抬头望去,云水雾的灵体正飘在泉边,青蓝色的光晕比记忆中淡了许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嗯。”云水雾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灵体随水流的波动微微晃动。
千棵心头一紧,猛地从泉中站起。不知何时,他的身形竟比之前高大了些,肩背的线条也愈发结实,只是此刻他全然顾不上这些,几步跨到泉边:“你从哪里弄来的净水?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再动用净水之力吗?”
“可以。”云水雾刻意让灵体稳住些,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已近油尽灯枯,“泉脉本身有灵气,我只是引了丝本源进来。”
千棵望着她半透明的灵体,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是中了蚀魂黑气,按道理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好转,定是云水雾用了什么代价才换来这转机。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他轻声问,目光扫过四周幽静的山涧,月光下的密林透着几分陌生。
云水雾的灵体晃了晃,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你昏迷后,我去找药救你。宫里的柳……她把你之前送的净水给了我。”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回去的路上被人盯上了,只能带着你一路逃到这里。”
“是柳出卖了我们?”千棵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攥紧的拳头让指节泛白。他想起柳在宫中温和的笑脸,只觉得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云水雾摇摇头,灵体的光晕又淡了几分:“不知道。或许是她被人察觉,或许是别的缘故……”她刻意转开话题,语气轻快了些,“不过现在好了,你醒了,身上的戾气也散了。”
千棵看着她明显虚弱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他知道云水雾不想让他担心,可那淡得几乎要看不见的灵体,像一根细针似的扎在他心上。他伸手想去碰那片青蓝色的光晕,却又怕自己力道太重,只能停在半空中,轻声道:“以后别再这么冒险了。”
云水雾的灵体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月光洒在泉面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山涧里只有泉水流淌的声音,却不知那份暂时的安宁背后,还有多少风雨在等待。
山涧的泉水静静流淌,月光透过枝叶在水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云水雾的灵体悬浮在泉边,忽然开口问道:“你那天在国师的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千棵正用泉水擦拭手臂,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我找到了解封印的方法。”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京城的浑水我们不蹚了,那皇帝根本不是什么明君,不值得我们冒险。”
云水雾的灵体轻轻晃动,青蓝色的光晕泛起涟漪:“嗯,我之前去找过赵承。”她声音低了些,“皇帝已经默认你没有利用价值,甚至默许国师的人对你动手。”
千棵捏紧了手中的泉水,指缝间有水珠滴落。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他们想让我消失……那就最后送一份大礼给他们吧。”
话音刚落,他俯身掬起一捧泉水,指尖萦绕的净水灵光骤然亮起。随着他手势变幻,泉水在掌心凝结成一个与他身形无二的水人,眉眼轮廓栩栩如生,连衣襟飘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千棵摘下身边几片宽大的树叶,指尖灵力微动,树叶便如翅膀般托着水人缓缓升空,朝着密林外京城的方向飞去。
“让树叶引着水人落到赵承府里,动静闹大些,故意让国师府的人察觉。”千棵望着水人消失的方向,低声解释,“水人遇强则散,进去之后便会化作水汽,再也寻不到踪迹。”
云水雾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逼着他们撕破脸皮?”
“他们本就互相猜忌”千棵站起身,周身灵气随着呼吸流转,“如今‘我’进了赵承府,却再没出来,国师定会疑心是皇帝暗中动手。”
他看向云水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了共同的目标,又添了新的猜忌,这对老狐狸只能在明面上斗起来了。咱们正好趁这个空档离开京城,再也不掺和他们的事。”
云水雾的灵体在月光下轻轻摇曳,看着千棵眼中重燃的神采,原本悬着的心渐渐放下。青蓝色的光晕里,她微微点头,泉涧的风带着水汽吹过,仿佛已将京城的阴霾远远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