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当兰的身影消失在客栈楼梯尽头,莫沉才转身,悄然融入朦胧夜色。步履无声,心中却与枫烬神念交织。
“神行符近身!”枫烬的声音冷冽如冰泉,“此人日前打坐未竟全功,法力必有亏空。此战,以符箓耗其锐气,保全己身真元为上!初阳老道所遗各系符箓,便可用在此处。”
莫沉心头骤然一凛,猛地顿住脚步!符箓充裕!然……我竟无趁手兵刃!此乃临阵大忌!
“哼!”枫烬似早有预料,“炼气之境,灵器足矣!你储物袋中,五行灵器各备数件。待其亮出法器,依五行生克,择其克制之法再迎战便是!”
莫沉闻言,紧绷的心弦稍松,嘴角微扬:“果真是家有一老……不,体藏一老,如握重宝!”
“少贫嘴,速去!让老夫瞧瞧此界修士,究竟几斤几两!”枫烬斥道。
“嘁!分明是您老心痒难耐!”莫沉腹诽,脚下却不停。神行符箓微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向前飘掠。
距那土丘约二十五丈时,异变陡生!一股森然寒意,如冰水浇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双无形之眼,穿透皮肉筋骨,直窥识海深处!每一缕念头、每一丝法力流转,皆暴露无遗!
“这便是……神念窥探?!”莫沉心头剧震,如芒在背。
“哼!”一声冷哼仿佛直接在耳畔炸响!一道传音符自土丘顶激射而下,悬于莫沉身侧,化作刘坐东阴鸷的嗓音:“小野崽子!老夫未去寻你晦气,你倒自投罗网来了!”
平白受此窥视与辱骂,莫沉胸中戾气翻涌。他非但不退,反以神行符加速前冲,口中朗声长笑,语带讥诮:“寻你?凭你也配劳烦小爷登门?古来豪杰以四海为家,未曾闻有以区区土丘为巢者!井蛙妄谈海阔,可笑!”
“小畜生!找死!”刘坐东暴怒的声音自土丘顶炸开,显然被戳中痛处,“待老夫擒下你,定拔尔长舌,以剑锋搅作烂泥!”
“呵,口气不小,只恐本事稀松!”莫沉反唇相讥,身形已如离弦之箭,逼近土丘!
就是此刻!
莫沉眼中厉芒一闪,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指间夹着一张土黄色符箓,灵力灌注,向身侧空中猛地一扬!
嗤——!
符箓无风自燃,化作一道黄芒没入地下!
地面剧颤之时,三排狰狞如獠牙、高达半人的尖锐地刺,瞬间撕裂土层,带着破土碎石之声,呈品字形向着刘坐东盘坐之处急速蔓延!攻势刁钻狠辣!
“嗯?!”刘坐东反应亦是极快!眼中精光爆射,盘坐的身形未动,双掌猛击地面!借反震之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拔地而起,堪堪避过刺向要害的地刺尖峰!衣袂被凌厉的土行罡风撕开数道裂口!
他悬停半空,俯瞰下方持符而立的莫沉,灰白须发无风自动,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诧异:“你便是莫沉?区区炼气七层,竟敢主动挑衅老夫九层修为?当真不知死活!”他话锋一转,竟似招揽:“念你初生牛犊,根骨尚可。若愿归顺页国大国师座下,入我青阳峰门墙,老夫可作引荐!届时,年奉下品灵石六十,洗髓丹一瓶,助你修行一日千里!如何?”刘坐东抛出诱饵,眼神却如鹰隼盯视猎物。
莫沉闻言,几乎失笑出声。初阳真人储物袋中,中品灵石堆积如山,区区六十下品灵石,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这青阳峰,寒酸得令人发指!
刘坐东见莫沉面露讥诮,竟对洗髓丹也无动于衷,心中惊疑更甚,强压怒火喝道:“小辈!老夫与你说话!笑甚?速速决断!随老夫回页国拜见大国师丁重山,见过师父,行过拜师礼,便能唤我一声师兄了,你师兄我叫刘坐东,字立西,以后可以叫我一声刘大师兄!”
莫沉终于敛去笑容,面沉如水,目光如冷电射向空中:“刘坐东?立西?好大的口气!小爷何时说过要入你那劳什子青阳峰?”
“哦?”刘坐东脸色一沉,“你不愿?入我青阳峰,灵石白拿,老夫更可替你抹平在页国欠下的累累血债!此乃天大恩典!”
“恩典?”莫沉嗤笑一声,声震夜空,“年奉六十下品灵石,打发乞儿么?至于青阳峰……”他故意拖长语调,眼中鄙夷之色毫不掩饰,“恕小爷孤陋寡闻,从未听闻!想来不过是哪个山旮旯里,不入流的草台班子吧?”
“你!竖子安敢辱我宗门?!当真活腻了不成?!”刘坐东脸上那伪装的憨笑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狰狞与滔天杀意!
“是啊,”莫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在下活腻了。还请前辈……赐死!”他刻意加重最后两字,字字如刀,直刺刘坐东肺腑。
“好!好!好!”刘坐东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夜枭啼鸣,“老夫这就送你去冥府,与那个叫魏锦程的小乞丐作伴!”
“什么?!”莫沉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把何锦程杀了?!你如何找到他的?!”魏锦程的名字和下落,是他心中最深的隐秘与牵挂!
“那小子到底姓魏还是姓何?”刘坐东歪着头,露出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管他姓甚名谁!横竖已是个死人!老夫还可告诉你,他死得……极不痛快!老夫放干了他的血,才一把火将他烧成了焦炭!”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在回味一场盛宴,脸上尽是病态的满足。
“畜牲!”莫沉双目赤红,理智的弦几乎崩断,胸中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向着空中嘶吼,“你就不怕天谴报应吗?!”
“报应?哈哈哈哈!”刘坐东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声癫狂,“这修仙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修为通天者,逆天改命犹自可为,何来报应?!倒是你!”刘坐东指莫沉,厉声呵斥,“身为修士,竟为一凡人耿耿于怀,道心蒙尘,合该你今日应劫!”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金芒自刘坐东袖中激射而出!直取莫沉心口!那赫然是一柄淬炼了庚金煞气的森然短匕!
“邪魔歪理!”莫沉咬牙冷哼,强行压下滔天恨意,心神电转:金克木,火克金!他心念一动,储物袋中青光乍现!一柄萦绕着盎然生机的木属性飞剑应召而出,在驭物术操控下,化作一道青色匹练,迎向那夺命金芒!
“哼!本想给你个痛快,既如此不识抬举,以朽木挡庚金?自取灭亡!”刘坐东悬浮空中,神念感知到莫沉的应对,脸上讥讽更浓。他猛一咬牙,舌尖精血暗蕴,体内法力如同决堤洪流般疯狂注入金匕!
金匕光芒暴涨,速度陡然激增数倍!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金色闪电,狠狠撞在青色飞剑之上!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四野!青色飞剑如遭重击,悲鸣一声,灵光瞬间黯淡,打着旋儿被狠狠砸飞出去,深深嵌入远处灌木丛中,再无动静!
“不堪一击!”刘坐东见状狂喜,得意忘形地嘲讽道。
下方,莫沉脸上瞬间布满惊恐之色,身体瑟瑟发抖,声音带着绝望的尖利:“不……不要杀我!!”
这懦弱的表演,如同火上浇油!刘坐东心中畅快至极,杀意沸腾!他狞笑着,身形如苍鹰搏兔般疾速下坠,同时将巨力术催发至极限!磅礴灵力涌入右臂,使得整条手臂都散发出青白色光芒,筋肉虬结贲起,一拳轰向莫沉天灵盖!而那柄金匕,更是紧随其后,直刺莫沉丹田!
生死一线!莫沉眼中惊恐瞬间化为冰冷的决绝与算计!就在刘坐东离他不足三丈,拳风已至面门之际。
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夜空!莫沉储物袋中红光爆射!一柄通体赤红、缠绕着灼热炎流的火属性灵剑悍然出鞘!莫沉毫不犹豫,将近七成法力疯狂灌入其中!
赤红飞剑后发先至,悍然迎向那道下坠的金芒!与此同时,莫沉双手一扬,两张早已扣在掌心的火蛇符箓瞬间激发!
符箓化作两条狰狞咆哮、鳞甲毕现的赤焰巨蟒!张牙舞爪,带着焚灭万物的高温,一左一右,封死了刘坐东所有闪避空间,噬咬而去!
“什么?!”刘坐东亡魂皆冒!那突如其来的赤红剑光与焚天烈焰,让他瞬间从猎人变成了猎物!他本能地想收拳后撤,可为时已晚!全力一击,岂能说收就收?
先是金匕与赤红飞剑猛烈碰撞。刺耳的锐鸣声中,金匕被蕴含火灵之威的巨力狠狠弹开!
紧接着,赤红飞剑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焚灭之威,在刘坐东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狠狠洞穿了他仓促侧身闪避的右肩胛骨!
剧痛尚未传遍全身,那两条蓄势已久的火蛇已然噬至!
刘坐东整个人瞬间被狂暴的烈焰吞噬!化作一个惨嚎挣扎的人形火炬!他重重砸落在地,疯狂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灵火,然而火蛇符的烈焰岂是凡火?待火焰勉强熄灭,他周身衣袍已成飞灰,裸露的皮肉焦黑碳化,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哀鸣。
莫沉抬手一招,赤红飞剑倒飞而回,稳稳落入掌中。剑身赤红,犹自散发着灼热高温。他一步步走向地上那团焦黑的人形,剑尖抵住刘坐东焦糊的胸口,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当日,我一时心软,放过了那侍卫……终是酿成大错!未能护住锦程,令他惨死于你这等披着人皮的畜生之手……此乃我莫沉此生,最大之过!”
“嗬…嗬…你…手上…何尝…不沾血…你…与我…一样!”刘坐东用尽最后力气,怨毒地嘶吼,同时焦黑的手指艰难地指向远处那柄被弹飞的金匕!
嗡!那金匕竟似有灵,感应到主人最后的意志,猛地一震,化作一道黯淡的金芒,带着决绝的杀意,从背后刺向莫沉后心!
“领你的报应去吧!”莫沉眼神轻蔑,看也未看那袭来的金匕。手中赤红长剑毫不犹豫,狠狠刺下。
滋啦一声,灼热的剑刃轻易洞穿焦糊的血肉,刺入那颗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滚烫的剑身与鲜血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煎烤之声,腾起阵阵腥臭的白烟。
“呃啊!!!”刘坐东发出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惨嚎,身躯剧烈抽搐。
与此同时,那柄袭至莫沉背后三尺的金色飞剑,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性,光芒瞬间熄灭,哀鸣一声,当啷坠地。
刘坐东双目圆睁,至死也无法相信,自己堂堂页国大国师首徒,炼气九层修为,竟会栽在一个炼气七层的无名散修手中,败于示弱之计,亡于……五行生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