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菜乌克兰 短篇

坦克的雨刷

坦克的雨刷 吴晨浩 2606 2020-11-13 14:55:44

  华灯高放

  篝火台粗和铁桶,燃柴和噼啪声

  噼啪绽开往四下薄薄的黑土散射未熄炭火

  炭火的未熄……

  车载音响鼓噪不停,含混慵懒嗓音的爵士蓝调能有效驱散驾驶困意的同时又不至于像一些更律动和密集的鼓、快嘴般加速蒸发精力。我在吃过早餐后就出了城驶上主路,倒不是多么急不可待,是因为的确没有别的待办之事。那些在五十岁前塞满每一天情欲和价值实现的追求已经熄灭冷却了很久,这会儿我只是个闲老头。有人说过:“有着明确目的地且不赶时间的旅程就像鸡尾酒尽后余下的橄榄,你甚至可以慢慢品尝。”转表在70码停了好久,宽阔的主路上偶有几辆慢速卡车转眼就在西行的车后镜里不见。我还不至于肥胖,但在驾驶座上坐久了,垂垮向髋部的肚子总是有些动静,加之近来车子的发动机小毛病不断,在变速时总会有些顿挫感,这些都能让我在放松的呃逆中回味起早餐时配着面包片的蓝莓果酱,在罐瓶里被砂糖掩盖的酸涩这会儿顺着喉咙反流让我呛了好几回。

  “妈的。”想起四年前导购夸张的向我展示这辆雪佛兰,声称它的驾驶体验在过弯时就像是骑着条无骨的鱼!因为实在无法想象骑着一条无骨鱼是怎样的情景,我当时就被吸引住了,但要是这会儿他在路边,我保准用“鳍”和“尾”让他尝尝扬灰。正这么想时,柏油路旁真出现了一个竖着拇指想要搭车的年轻男人,我没带减速从他身边驶过时,后视镜里瞥见了他随车扭过身子,向我上竖的拇指直往下翻。这倒是枯燥旅途中的趣,我可能是不愿意太快抵达终点吧,当我倒车到路旁男人身前摇下车窗时,这个邋遢的混蛋牛仔嚼着口香糖盯着我瞧,脸上看不出有我想象的该有的窘态。

  吐掉口香糖,他双手支在车窗上好好看了我一眼先行开口“老爹,你有七十岁了吗,让我看看你的驾照。”这错误估判让我好气又好笑,沦落荒郊的家伙还在乎着这个。我重新挂挡,他手伸进了车子里,马上改口了语气迎着笑“先生,我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坐在前座还是后座。”“你他妈倒还是个绅士”,他把不大的背包放在后座,高个子身材在挤进车时费了些力气,车门关上时,鞣革和烟草的气味马上填满了车内,好在并不呛鼻。“我想着可能搭上女人的车,还特地嚼了口香糖”,他把座椅活动空间调到了最大,笑着说道。

  “你往哪去?我往羊角镇。”我问话时他接过地图看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像是难到了他,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思考的,猜不透这个浓密毛发下的男人是个看不懂地图的白痴还是无处可去的流浪汉。等了好久他才开口:“你可以喊我马鲁卡”。年轻男人说话时语气里有着抑不住的升调,看到我扭头向他时的皱眉,这家伙马鲁卡才补充道“如果这是你第二个问题。”

  “我没打算问。”这是实话,哪怕知道了也不容易记住,仅仅是个过路人,而我记忆的容器将满,多放入一粒沙子也是奢侈。我一半的后悔搭上这个“灰袋鼠”了。“回答该回答的就行。”“好先生,我晒了一早上,影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抱怨时眉毛拧在一起,但嘴角依旧翘着弧度,“你让我歇歇。这会要有瓶冰啤酒,给神父忏悔时憋住的话我都能与你说!”话说到这,我十有十分后悔搭上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只好顾自开车。一时间车内沉默下来,只有车载音响还在放声。

  抓住太阳的犄角

  在巨冠树下燃起黑夜的火把

  火光随着钾灰翻腾

  在无风的上腾气浪中往光亮不及里飘…

  “你不是真有啤酒吧?”马鲁卡缓平了气息开口打破沉默。在年龄增长的日子里,作为一个刻薄的老头,面对麻烦的交流时我总有些暗里揶揄的坏心思,当然这些仅能自洽的规则因为隐蔽和狗屁不通而从未被人发觉。我决定模仿马鲁卡的语气和他那一点西部的口音“不行啊不行,难不成让我握着方向盘光看你喝?上帝也不愿意。”马鲁卡挠挠头接受了这个说法,“说的也是”。他把靴子上的鞋带解的更松些再系上空结,后仰倒靠时小臂搭上半开的车窗,用指节在玻璃上跟着乐声敲八分音符节拍。“没有啤酒,也没有男人杂志吧?”马鲁卡拿膝盖顶了顶储物盒,我想他没上手直接抽开还是有些分寸,但他话还没停,“打赌十块钱,要我说里面只有假牙盒和气雾剂,可能还有吃剩一半的橘子。”“我不用那些,我也不看成人杂志。”想到后者还有些有趣的引申,在不长的话语间隔后我也乐了,对马鲁卡讲:“我不是不行。”

  看来马鲁卡在意话里的说辞,他认真地向我表达了不当玩笑绝非本意的抱歉,性能力总是男人那年纪里一件扯上尊严的重要事。于我而言,软趴趴的东西对应的是软趴趴的兴致,反倒不太在乎且适合在笑话里出现。

  时值正午,长坡尽头后还能远眺见两三公里外的公路,但折射的热光叠在眼前坡道之上难以对焦。枯褐干黄的沙蓬草灌丛在四车道两旁一直随车作快速地往后闪回,偶有几簇草根还带着点余绿的灌丛不致使闪回成了停帧的画面,车前窗上蒙有一层薄薄的灰,好在没有什么妨碍。一时间太阳又高了些,平原上的风总是无力的,汽车碾过沙石时会留下短短的车辙印,但沥青路上更多的还是随着阳光而明暗的油污和龟裂痕迹。

  “我能用摩托车在地上画DP公司的标志。”马鲁卡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坐姿,停止了座椅吱嘎的细声,这座椅的毛病我很久前有所留意,但久到上一次是何时都无从记起了。马鲁卡提到的DP公司标志是一段水平方向有些错开的不对称双螺旋,在我看来那从不像是有规律几何图形里的一段截取,总觉得交叉后分开的线条会在广告牌外会如树枝杈蔓般展开。“其实很简单,你只要给摩托车换上光头胎,在绕柱时刚侧过前半身位,嘿,你看我,这样。再在反边翘起的把手上重重一压就行。”我鼻腔哼了声算是不置可否的回应,但马鲁卡得意的劲头不受影响“简单倒是简单,但老爹你可算了。我可不想被扯上教唆老头危险驾驶的麻烦。”他眉毛挤弄时不宽的额头上总会现满横纹,如果这也是摩托轧过的便好了。“你可以给孙儿吹牛时作谈资,小家伙们就喜欢听这些。”我想起了去年夏天,鲍勃在电话那头说他也当上了父亲,“昨天下午的事呢,一直都在手忙脚乱,这会儿才能抽空打电话。”我正想着这事时开过了一个岔口,待回过神来已驶出好些公里只好调转回头,好在这段路程马鲁卡倒没再多言语。

  过了正午,直射的阳光让人得翻下遮阳板,在这之前公路饭店的广告牌一闪而过。饥饿让垂压的肚皮从褶纹处开始内收,本想着问一句身旁这意外的旅伴,可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我的车可不就该我做主吗。在驶向公路饭店的路上,马鲁卡却不合时宜地问:“呃,我们找家饭店歇歇脚吧?”被戳中心中所想让我没由来的不痛快,我实在不想表现成是采纳听从了马鲁卡意见的样子,以致已到眼前的歇息处成了不及两眼的一瞬。

  老来的幼稚!更年老的我此刻回想起这些,更像是回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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