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霍格沃茨城堡的塔尖渐渐被一层薄薄的初雪覆盖。第一学年的尾声在O.W.Ls考试的紧张氛围和圣诞节的温馨装饰中悄然滑过。洛特斯·怀特收拾好行囊,将染血的银色羽毛笔仔细收进箱底,如同收起一段被强行撕裂的友情回忆。卡珊德拉·布莱克的名字,依然是心口一道无声的、冰冷的裂痕。
汤姆·里德尔的“善良”表演,如同精心排练的舞台剧,贯穿了整个秋季的尾声和初冬。他有着猎豹般的耐心,将那份刻意营造的温和、公正与“仁慈”渗透进霍格沃茨的日常。他不再制造“偶遇”,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长桌另一端沉默却专注的侧影;是走廊相遇时,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是在她抱着一摞厚重典籍略显吃力时,一个恰到好处的悬浮咒无声施放,替她分担重量,却绝不触碰她分毫,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洛特斯·怀特如同最沉静的观众。她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善意”。蓝莲的微光时刻运转,冰冷地解析着他每一个举动背后的精准算计。但她脸上,那份在黑湖边被强吻后留下的疏离与脆弱,正如同冬日湖面的薄冰,在“时间”和“善意”的暖阳下,似乎正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融化。
她不再在他出现时立刻绷紧身体或移开视线。偶尔,在图书馆他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时,她会在他起身离开时,抬起眼眸,蓝灰色的眼底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或空洞,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这持续“善意”所打动的困惑,以及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审视?当他无声地替她减轻负担,她会在短暂的停顿后,对着空气(而非他本人),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一句:“……谢谢。”没有称呼,没有眼神接触,但那声音里,似乎少了几分颤抖,多了一丝……生涩的、尝试性的回应?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汤姆·里德尔深灰色的眼眸里,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那是一种冰冷的满足感,一种狩猎计划按部就班推进的掌控感。他维持着完美的距离和尺度,像一个真正的、有风度的、经历过“反思”的追求者,绝不越雷池一步,只是用时间和无声的“付出”,一点点瓦解着她的心防。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汽笛在冬日的寒风中拉响,喷吐出滚滚白烟。站台上挤满了归心似箭的学生和前来迎接的家长,喧闹而充满生气。洛特斯·怀特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蓝灰色眼睛,拖着行李箱站在人群边缘。寒风卷起她围巾的流苏和几缕发丝。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弥漫的白雾,她感觉到一道目光。无需回头,蓝莲的微光已清晰地勾勒出那视线的来源——汤姆·里德尔站在斯莱特林学生聚集的另一端。他没有穿校袍,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麻瓜长大衣衬得他身形越发颀长挺拔,在喧闹的人群中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剪影。他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与同伴谈笑或与家人拥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掠夺性的锁链,也不再是刻意练习的温和。它很沉静,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送别。深灰色的眼眸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质感,里面翻涌的情绪被完美地收敛在平静的冰面之下。洛特斯无法用蓝莲完全穿透那层冰,只能感知到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等待?
她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流露出不安。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隔着寒冷的空气和喧嚣的人声,两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洛特斯的蓝灰色眼眸里,不再是全然的疏离。那里有一层薄薄的、仿佛被暖意稍稍融化的冰层,底下是依旧冷静的审视,但冰面上,却清晰地倒映出一丝……属于“朋友”之间,在离别时该有的、淡淡的、克制的……道别之意?她极其轻微地,几乎只是下颌的一个微小弧度,向他点了点头。没有微笑,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平静的、距离感十足的、却不再充满抗拒的示意。
汤姆·里德尔深灰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满意的光,转瞬即逝。他也微微颔首回应,动作优雅而克制,如同一个真正的绅士在向一位……值得尊重的……朋友(?)告别。
汽笛再次长鸣,催促着最后的乘客。洛特斯收回目光,转身,融入了登车的人流。她的背影纤细而挺直,消失在车厢的门后。
汤姆站在原地,直到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缓缓启动,喷吐着白烟,载着那个蓝灰色眼眸的女孩,消失在铁轨的尽头,驶向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属于麻瓜的寒假。冬日的寒风卷起站台上零星的雪花,吹拂着他深灰色大衣的下摆。他脸上的平静无波,如同最完美的面具。只有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无声地、用力地攥紧了,指节在冰冷的皮革下泛出青白色。那里面,仿佛还残留着黑湖边岩石的冰冷和她下颌肌肤的触感。
要耐心。她已经踏入了精心布置的舒适区。寒假……只是中场休息。
春天,当冰雪消融,列车再次将她带回霍格沃茨时,才是这场“善良”游戏最终收网的时刻。他需要确保,那时,洛特斯·怀特会心甘情愿地、带着被“温暖”融化的信任,走进他早已准备好的位置-------他的身边,成为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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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散发出松木燃烧的温暖香气,驱散了窗外伦敦冬日的阴冷潮湿。怀特家的客厅不大,却布置得温馨舒适。洛特斯坐在靠近壁炉的扶手椅里,腿上盖着一条柔软的羊毛毯,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母亲黛西特制的加了蜂蜜和肉桂的热可可。父亲古德在另一张椅子上读着预言家晚报,黛西和奈奈嬷嬷则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圣诞晚餐的甜点,空气中弥漫着烤姜饼的香甜气息。
这是家的味道,安全,宁静,远离霍格沃茨的魔法风暴和那个名为汤姆·里德尔的漩涡中心。洛特斯小口啜饮着热可可,甜暖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真实的慰藉。她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蓝灰色的眼眸里映着温暖的光点。卡珊德拉的缺席,依然像房间里一个看不见的、冰冷的角落,但家的温暖,正一点点填补着那份孤绝的痛楚。
“霍格沃茨怎么样,亲爱的?第一年还适应吗?”黛西端着一盘刚出炉、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姜饼小人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
洛特斯放下杯子,脸上自然地浮现出一个属于这个年纪女孩的、带着点腼腆和真实的放松笑容:“很好,妈妈。课程很有意思,特别是魔咒学和古代如尼文。教授们都很好。”她避开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暗流,只分享着城堡的宏伟、图书馆的浩瀚,以及黑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美景。
“交到新朋友了吗?”父亲从报纸上抬起头,关切地问。
“我们的小洛特斯是如此的美好可爱,一定交到很多朋友了!”奈奈嬷嬷笑的温柔。
洛特斯的心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朋友……卡珊德拉决绝的背影闪过脑海。
她垂下眼帘,拿起一块姜饼小人,掩饰着瞬间的情绪波动,声音保持着平稳:“嗯,认识了一些同学院的同学,大家都很友善。”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刻意的、仿佛不经意提起的轻松,“连……斯莱特林那位很厉害的里德尔学长,最近也变得……嗯,挺讲道理的。”她用了“讲道理”这个麻瓜词汇,带着点天真的评价口吻,仿佛在谈论一个性格有所改善的高年级风云人物。
父母和奈奈嬷嬷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他们知道女儿性格沉静内敛,能融入环境、甚至和“厉害的学长”相处融洽,让他们放心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黛西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学校里总有些风云人物,保持礼貌和距离就好。我们的小洛特斯这么聪明懂事,一定会交到真正的好朋友的。”
真正的朋友……洛特斯捏紧了手中的姜饼小人,指尖感受到一点温热。她用力点了点头,蓝灰色的眼眸重新抬起,里面盛满了壁炉的暖光和对父母的依恋:“嗯,我知道的。”
窗外的伦敦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屋内,是温暖的炉火、甜蜜的点心香气和父母絮絮的关怀。洛特斯·怀特将自己蜷缩在这份真实的温暖里,暂时放下了霍格沃茨的蓝莲、银色的书签、冰冷的淤痕和那个在黑暗中燃烧着占有欲的身影。她需要这段喘息,积蓄力量,等待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春天。而此刻,她只是一个在父母身边,享受着平凡圣诞假期的、名叫洛特斯·怀特的普通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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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的寒假,对于留校的少数学生而言,是空旷城堡里一种奇特的寂静。走廊不再有喧闹的人声,公共休息室的炉火旁也显得格外冷清。汤姆·里德尔没有回家。孤儿院的圣诞节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甚至令人作呕。他选择留在斯莱特林那间位于湖底、光线幽暗却足够奢华舒适的级长寝室里。
壁炉里燃烧着魔法火焰,提供着恒定的温暖,却驱不散房间深处的冰冷。汤姆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厚重的魔法典籍,而是一张质地精良的羊皮纸。他手中握着一支镶嵌着绿宝石的羽毛笔,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墨水滴落,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污迹。
他在写信。给洛特斯·怀特写信。
这不是一个轻易的决定。写信,意味着主动的、有形的联系,打破了他精心维持的“保持距离、静待其变”的策略。但寒假太长了。长到足以让那份被“善意”稍稍软化的态度重新冷却,长到足以让那个麻瓜家庭的温暖彻底覆盖霍格沃茨的记忆。他不能冒这个险。
羽毛笔终于落下。笔尖划过羊皮纸,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优美流畅,带着一种独特的、锐利而冰冷的力量。
至洛特斯:
霍格沃茨在冬雪中沉睡,寂静得能听见冰棱在窗外生长的声音。图书馆依旧温暖,只是少了翻阅书页的沙沙声,显得有些空旷。温室里的月光草似乎有些畏寒,我昨日去看过,施了一个恒温咒。希望它能安然度过寒冬。
圣诞将至,料想你家中此刻应是温暖而热闹。霍格莫德的蜂蜜公爵新出了覆盆子果酱夹心的巧克力坩埚,味道尚可,若有机会,开学后可一试。
假期漫长,闲暇时若翻阅到关于古代守护魔文的有趣见解,盼分享。祝圣诞愉快。
你的朋友
T.M.R.
信很短。措辞极其克制,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没有亲昵的称呼,没有直白的问候。他提到了霍格沃茨的现状(寂静、月光草),像一个留守者分享着共同家园的点滴;提到了无关紧要的甜点(蜂蜜公爵),像一个普通朋友分享微不足道的见闻;提到了学术话题(守护魔文),为可能的回信留下一个看似合理的、不涉及私人情感的接口。最后一句“祝圣诞愉快”,礼貌而冷淡。
每一个词都经过反复推敲,确保在“朋友”的界限之内,绝不越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存在,提醒着霍格沃茨的联系,提醒着那些“善意”的过往。他将那份冰冷的算计和深藏的占有欲,完美地包裹在这层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些笨拙的“朋友”式关心里。
他仔细地封好信,用一枚没有任何纹章的、朴素的银色蜡封封缄。唤来一只学校饲养的、最不起眼的灰褐色猫头鹰,将信系在它的脚上。
“送到这个地址。”他低语,报出洛特斯在伦敦的住址。猫头鹰咕咕叫了一声,展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堡窗外沉沉的夜色和纷飞的雪花之中。
汤姆走到窗边,看着猫头鹰消失的方向。
深灰色的眼眸里闪过片刻温情,而后只有一片冰冷的、评估着棋子反应的算计。
这封信,是他投出的又一块石子,试探着寒假冰封的湖面下,这条名为洛特斯·怀特的美人鱼,是否还游弋在他布下的网中。他等待着水面的涟漪,或者……石沉大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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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怀特家。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伦敦的天空依旧阴沉。门铃声打破了怀特家客厅的宁静。洛特斯放下手中一本关于地中海魔法植物的图鉴,起身开门。
门外是湿冷的空气和一个扑棱着翅膀、抖落身上雪花的灰褐色猫头鹰。它伸出一条腿,上面系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朴素的信封。
洛特斯的心跳,在看清那信封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一种混合着警惕和意料之中的冰冷感沿着脊椎蔓延开。她解下信,给了猫头鹰一小块奈奈嬷嬷烤制的饼干。猫头鹰叼着饼干,很快消失在铅灰色的天空中。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手指捏着那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枚朴素的银色蜡封。但蓝莲的微光已经在意识深处无声地亮起,带着冰冷的警示。不需要拆开,她几乎能嗅到那羊皮纸上残留的、属于汤姆·里德尔的独特气息——古老羊皮纸、黑魔法,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冽。
回到壁炉旁,在父母关切的目光下(“谁的信,亲爱的?”),洛特斯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收到远方朋友来信的意外和好奇的微笑:“哦,是霍格沃茨的同学,问点关于魔文的事情。”她晃了晃信封,语气轻松。
她拿着信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温暖的家庭气息被隔绝在外。她坐到书桌前,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冬日灰白的光线,用一把拆信刀仔细地划开了蜡封。
展开信纸,那熟悉的、优美而冰冷的字迹映入眼帘。她逐字逐句地读着,蓝莲的微光平稳。她仔细解析着每一个看似平淡的词语下潜藏的冰冷意图:提及霍格沃茨的寂静和月光草——提醒她共同的联系,唤起可能的“同情”;提到蜂蜜公爵的新品——试图营造一种“分享生活”的普通朋友假象;询问守护魔文——留下回信的引子,维持联系;最后的祝福——礼貌的伪装,无懈可击。
不愧是让她动心的人啊,即使是装的,也装的真好。
洛特斯放下信纸,蓝灰色的眼眸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壁炉的温暖似乎也无法驱散指尖那封信带来的寒意。她沉默了许久。然后,她拉开抽屉,取出了自己的羽毛笔和一张印着简单花纹的信纸。
笔尖蘸上墨水,悬停片刻。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蓝灰色的眼眸深处的一点悸动和冷静的沉寂。她的大脑高速运转。最终,笔尖落下。
里德尔学长:
信已收到,谢谢挂念。家中圣诞氛围浓厚,父母安好。
得知月光草畏寒,甚念。恒温咒应能保其无恙,学长费心。霍格沃茨的雪景,想必很美。
蜂蜜公爵新品记下了,开学定当一试。关于古代守护魔文,近来恰巧翻阅到一则关于如尼文“Algiz”与被动防护阵结合的古老记载,附上笔记供参考(随信附上几页她誊抄的、确实存在的、关于某个冷门守护魔文的笔记)。祝冬安。
洛特斯·怀特
她的回信同样克制,同样疏离。称呼是生硬的“里德尔学长”。内容上,对他的“挂念”表示了生疏的感谢;对他提到的霍格沃茨(雪景、月光草)给予了符合“朋友”身份的、礼貌性的回应(“甚念”、“费心”);对他分享的蜂蜜公爵信息表示会尝试;对他提出的学术问题,给出了一个真实存在、却绝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悟或情感的、干货满满的回应。最后是同样冷淡的“祝冬安”。
她将誊抄的笔记和回信仔细叠好,装入信封。没有用蜡封,只用最普通的胶水粘好。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飘飞的细雪,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她在扮演。扮演一个被持续善意打动、态度逐渐软化的、保持着礼貌距离的“朋友”。她在回应他的试探,维持着这条由他主动建立的、脆弱的联系。她在寒冷的伦敦冬日里,隔着遥远的距离,继续着这场无声的博弈。蓝莲在她灵魂深处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她知道,春天回霍格沃茨时,或许真正的考验才会降临。
而现在,她需要耐心,需要伪装,需要像培育温室里最娇弱的花朵一样,小心翼翼地培育着汤姆·里德尔心中那份名为“希望”和“爱”的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