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菜乌克兰 仙侠奇缘

请君白头

若水歌

请君白头 律缨 2866 2023-05-27 21:44:05

  谢叔凝第一次听到完整的若水歌,心中滋味很是奇妙。词曲的共鸣不像单纯的欣赏,倒像是回忆。

  他心口隐隐不安,某种情绪呼之欲出,脑中千丝万缕似乎要勾勒出某个场景。

  灰色的是天,蓝色的是月光,白色的在翻涌奔腾,青色的在蔓延铺陈……一个人远远地眺望另一个……人?

  他觉得头疼欲裂,肚里的两杯酒水开始反胃,完全无心宴席饮乐。最后恍恍惚惚熬到散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他官阶小,没有御赐宅邸,就在翰林院附近租了一间院落。三个房间,一片空地,简单得有些寂寥。整个家里最值钱的地方就是给度厄星君修的金身和神龛,单独供在一间屋里,终日烟雾缭绕,极大满足了上面某个人的虚荣心。

  他一进门直奔神龛,要找度厄星君问个清楚。

  一炷香都快烧完了,才听见回答,但声音不像度厄星君——

  “小谢,好久不见啊,你在凡间过得好吗?”

  “司命星君?”

  “对啊对啊是我,”如果可以看到司命的脸,此刻一定是一个大大的微笑和亮闪闪的眼睛。

  司命喋喋不休起来:

  “好个度厄星君,竟然能骗你给他修金身,难怪我这些天看他周身气度不凡,原来有你个小神仙在凡间供着他。他啊,被长生大帝召去做事了,把你托付给我。话说你是我送下界的,用得着他托付吗,我自然会照顾好你。你上次轮回,我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才没去送送你。听说你很惨啊,当了一世不明不白的舔狗。对了,你知道舔狗是什么意思吗?啊,你没看过两千一十九世界,应该不知道……”

  谢叔凝本来就难受,被他这么一唠叨更痛苦了,实在没忍住,当着神龛吐了一地。

  “呀!小谢,你怎么了……”

  司命星君实在太烦,谢叔凝无福消受,一把掐灭最后一点香火苗,强行叫他闭嘴。

  天上的司命撇撇嘴,埋怨道:

  “真是不识好歹,人家是喜欢他才和他唠叨的嘛。”

  谢叔凝送走司命星君这个大唠叨,头重脚轻一步三踉跄摸索回卧房,顾不上脱衣服,软塌塌的倒在床上,继续忍受脑海里混乱的走马灯。

  他就这样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在梦里醒来。他坐在一辆牛车上,牛车停在潮湿的路边,四周全是冰凉的秋霜,朦胧的月光照亮道路。他下了车,往路边草地走,走着走着听见水声。

  一条宽阔无边、波涛滚滚的河流将他拦住,沿岸乱石从生、草木枯荣,貌似人迹罕至。

  他闻到空气里有甜淡的桂花香,但四周看不见桂花树,倒是有几株野菊花。其中一株野菊花明显被采走最漂亮的花朵,断茎上垂下一颗饱满的霜珠。

  月亮的颜色是淡淡的金黄和晕染开的银白,雾气浓重,清冷的月色泄进他所处的天地,氤氲着丝丝寒意。

  他听见索索声,像赤脚踩在松软的土地和青草地上,却找不到任何人。

  他感觉不远处的槐树下有动静,但那里静悄悄的连风都不曾撩拨落叶。

  他趴在岸边,捧起一汪清水,细腻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然而定睛一看,手徒劳地举在半空中,水顺着指缝全流淌走了。

  梦境如此虚幻,又如此真实,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内心又得到某种安慰。

  突然,他醒了。

  隔壁院传来婉转的歌声——

  “……恍然如大梦兮,置身若水畔。

  回首寻神迹兮,万籁皆无声……”

  他好像做了一个关于若水歌的梦。

  眼看时间还早,他再次跑到神龛前,正要烧香,低头发现昨天吐的狼藉竟然不见了。

  度厄星君自然不可能显灵打扫,只会是人为。

  谢叔凝警惕地回头,手默默握住背后的匕首。

  半开半掩的门“吱吱呀呀”转动,门后幽暗逼仄的角落里出现一张脏兮兮的脸。

  “大人……”

  “你是谁!”谢叔凝虽然这么问,手上倒松了劲,表情假装严厉。看这孩子的打扮,破破烂烂,应该是附近的小乞丐。昨晚他失魂落魄地回来,估计没关门,所以被他钻了空子。

  果然,孩子的回答不出所料:

  “我经常在大人家附近乞讨,大人你给过我吃的,你当时还说有困难可以找你。我原先住的地方被官府的人拆了,我没地方去,就躲在你家屋檐下住了几天。昨天你回来没关门,我就……”

  小乞丐说不下去了,嗫嚅半天,看着要哭。

  谢叔凝想到是有这么个小乞丐,之前经常能看到,这两天忙得没时间回来,也就没注意他。他虽然擅自进门,但没有偷窃,只是在放神龛的屋里睡觉,而且不仅不偷吃桌上的贡品,还帮谢叔凝把地上打扫了。这样说来,自己该感谢他。

  “出来吧,站到我面前来。”他朝小乞丐说。

  小乞丐犹犹豫豫地从门后走出来,一双手脚很不自在地无处安放,别扭地站在谢叔凝面前,低头盯着地面看。他个头很小,比同龄人小多了,细细的脖子撑起圆滚滚的大脑袋,细细的腿杆子架着浮肿的肚子,总之看起来有些瘆得慌。谢叔凝还发现,他左膝盖破了皮,伤口没有处理已经发炎肿烂,真奇怪这孩子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一声不吭。

  “你原来住哪儿?”

  “老枫叶街。”小乞丐绞着本就破烂的衣角,“五天前官府的人去拆老街,那里住的人都被赶走了。”

  “你的伤怎么回事?”

  小乞丐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眼里没有丝毫疼痛或类似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他低低地答到:

  “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他们不让我回去拿,我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被扔到街上,然后就……”

  谢叔凝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这种事很难界定是谁的错,但小乞丐这么可怜的样子,足够引起谢叔凝的同情。

  小乞丐悄悄观察谢叔凝的表情,以为他是厌恶自己才叫自己不要再说,顿时脸白了一大片,不知如何是好。

  但谢叔凝只是在想要怎么关照一下这个可怜的小孩儿。

  “唔……你把那个板凳搬到院子里去,然后坐下来。”谢叔凝吩咐。

  小乞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然后谢叔凝自己走进厨房,倒了一大盆热水,端到院子里给小乞丐,还给了他一块新毛巾,

  “把腿上擦一擦,注意不要碰到伤口,我去给你弄点药敷一下。”

  小乞丐受宠若惊,立马麻溜地擦腿,顺便把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擦了一遍。虔诚得不像给自己擦拭,倒像是擦神像金身。

  他擦洗的差不多了,谢叔凝也准备好了药。要说谢大立也是术业有专攻,极其擅长就地取材治疗跌打损伤和伤寒感冒,他将经验传授给谢叔凝,所以谢叔凝出门在外从不担心生病无人医治。

  只是小乞丐的伤口已经溃烂,上药前要把腐肉刮掉,即便有麻药也要吃一番苦头。

  谢叔凝亮出刮骨刀,在小乞丐面前晃了晃,小乞丐心领神会,很坚强地伸出腿,丝毫不闪躲。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生生剜去一大块肉,却没有叫一声,浑身抖成筛子也不哭,更叫人可怜。

  终于,伤口包扎好了,谢叔凝自己都松了口气。

  “大人,我好了吗?”

  小乞丐怯怯地问。

  谢叔凝刚点头,还没嘱咐注意事项,小乞丐已经起身收拾地上的残藉,一瘸一拐仍旧手脚麻利,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弱小的生命顽强地存活。

  “小乞丐,别收拾了。”谢叔凝从背后喊住他,语气有些无奈,“别把伤口再弄裂开。”

  小乞丐感激地回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活儿还是没停。

  这一刻,谢叔凝有了一个庄重的决定。

  “喂,小乞丐,你以后住这里,当我的门童好不好?”

  小乞丐没有回头,貌似没听见。

  谢叔凝继续解释:

  “我教你识字,将来无论是和我一样科考做官还是自己谋出路我都不拦着你。”

  “哐当”一声,铜盆摔在地上,小乞丐的背影剧烈颤抖,天大的好事就这样砸中他,他不可思议。

  “大人……”

  他拖着伤腿艰难地弯腰去捡铜盆,感激地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一辈子报答这位好心的大人。

  “……有梁架南北兮,昼夜上青云……”

  院子里的女子还在唱若水歌,院子外的人家慢慢从睡梦中苏醒,热闹的时候生活气暖洋洋地弥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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