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疯狂往后倒退，这是回家的历程，宋妩岁看不清树的模样。
只知道是成片的黄绿色。
被车的陈年气味包裹，她胃里不舒服，头也隐隐作痛。
一路上昏昏沉沉，外面的景色看起来都带了气温的色调，寒气入眼，再入全身。
坐车什么的，最折磨人。
从客车站出来，门口全是拉客的出租车和私家车。
宋妩岁随即应了个司机的话，就被人带领到车路旁的其中一辆车，满是烟味。害怕重新拒绝人会惹到麻烦，她硬着头皮坐到后排。
司机说再喊几个车客，她胃翻腾得厉害，不想耗费精力晃动身体，只让车窗大开，冷风蜂拥侵占小车的空间。
“人满了，这就走。”
最后一个人上车，让车身都晃动了。她才勉强睁开眼，和班长四目相对。
茫然和失焦的眼神，她不收回目光，男生避无可避，才有些尴尬道：“宋妩岁，你也回学校啊？”
后面上来的人怕冷，让关窗。宋妩岁又被浓郁的烟味包围，太难受了，她点点头，拉高衣领遮住鼻子。
班上很多人不喜欢她，班长也是。
男班女班都是。
比起女班那么明晃晃的厌恶，男班相反，很有耐心，手机密码，软件位置，他都会告诉很多次，因为他喜欢换主题。
如果不是别人起哄，宋妩岁站在他身后，别人问班长对她到底什么感觉，男生用难以言明的表情摇头。
在阿花没出现之前，她确实很需要语气和善得离谱的班长和自己说话，她太想要朋友了，即使知道不该交朋友。
宋妩岁害怕没有人能说话，害怕男班也丢弃表面工作和女班一样，那她真的很可怜。于是，她想用一份能绑架男班的关系来确保能一直说话。
但她不懂，那么多人起哄让她追求男班，大势所向，失败的时候是害怕。
都没姜惊优秀，学习也那样，居然会想着早恋，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思绪混乱。
可能之前做错了。
要穿校服才能排队一个个在门禁处刷指纹进入学校，宋妩岁忘了，她之前都是回家，带了校服，这次去了别的地方，把校服留在寝室。
山里的枯枝树叶都铺了薄薄的白霜，更让寒气猖狂，女生蹲在旁边的花坛上，竟然也不着急，这本来就不是大事。
万事顺直。
主要是也没想到什么办法，着急也没用，还不如待她一会儿饿了，在校门口吃了东西再进去。
“你要不要先套我的进去？”
男班在旁边站了有几分钟，以为是在等人，原来是犹豫要不要提供帮助。
再有骨气，好汉也不吃眼前亏。宋妩岁接过衣服，“谢谢。”
平常看不出身形差距，此刻女生身上的衣服像披了一床小小的毯子。
保安不管校裤，只要有校服外套就放行。
走过保安室，她就把校服还给男班，也不打算问要不要给他洗。
班长接过衣服，略带疑惑，“宋妩岁。”
“嗯？”
“你长得怎么这样……小？”
小？
宋妩岁尴尬笑了笑，继而恍然大悟，代表力量不行，代表具有潜在的可欺压性，代表可以被心有恶种的人试探并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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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她站在队伍后面被教官提出来站在第一排，说她没有自知之明。又因为军姿不标准，被塞到不起眼的位置。
她一直都认为且很坚信自己的体格属于五大三粗。
小说里写了没有绝对的力量和底气翻盘，那瘦弱和细小大概率是要被只看表面的人欺负的。
男班看不起她。
这些人啊……
小倩也在，沁是迎上去的，甚至还接了宋妩岁的书包，“你这个星期回来得好早啊。”
宋妩岁有点懵，“呃……”她不可能说自己去了市里，可能会被造谣的。
“我买了绝味，你来尝尝。”
“什么绝味？”
沁把书包挂在床头，有点惊讶，“你不知道？”
宋妩岁摇头。
“绝味很好吃的，但是不辣，我们蘸这个变态辣。”
“哦哦。”
那一袋吃的放在凳子上，上面看着没什么辣椒，应该不辣。
苏故和宋守缘不让她和宋妙岩吃外面的任何东西，所以绝味这是第一次听说，也低估了它的威力。
她知道变态辣，没有蘸，但绝味前面没什么味道，后劲上来她的脸和脖子瞬间通红，鼻子也瞬间不通气。
沁也被吓到，连忙把水递到宋妩岁嘴边，“你真的不能吃辣啊？”
真的？
脑袋都辣昏了，嘴唇到胃都痛得发麻，宋妩岁直抱着垃圾桶吐。
周晓在这个时候回来，“她咋了，在孕吐吗？”
沁手里还拿着水瓶，蹲在宋妩岁边上，“你才孕吐，她吃绝味伤着了。”
“哦，我看着有点像孕吐。”
小倩刚还炫耀自己吃辣可以，现在听这话，她问，“你怀过啊，怎么知道像？”
周晓，“我开玩笑的。”
沁，“小倩也是开玩笑的。”
宋妩岁牙齿都在打颤，什么鬼东西，看起来就那样，轻敌的下场，要死了。
“你们买绝味了，我也要吃。”周晓放下行李朝这边走过来。
“在凳子上，自己找手套戴。”沁不太耐烦。
周晓吃了几口，“她能不能去阳台上吐，我在吃，感觉有点恶心。”
胃又咕涌，宋妩岁，“呕！”
沁，“为什么不是你拿出去吃？”
周晓抬起凳子往外走，“外面太冷了。”
“你还不是出去了。”小倩看见宋妩岁还在吐，面露难色爬上床。
沁有些内疚，拍着宋妩岁的背，“下次给你买不辣的。”
宋妩岁摇摇头，除了胃在灼烧，其他被辣的地方已经缓过来，“不用，可能是我今天就有点晕车。”
“唉，你居然坐车？！”
“你坐车的啊？！”
“你居然不走路？！”
不怪三个人都震惊。要知道，坐车只有差不多十分钟到路程，但走路全是上坡，差不多要走两个小时，之前天黑了，李斯在路上遇见让她上车，死活不上，硬是卡点去上晚自习。
宋妩岁，“我想习惯坐车。”
“难怪今天来这么早。”沁说。
直到快上晚自习，也不见寒苒回寝室，宋妩岁就知道她又去找自己的小姐妹了。
就是不知道下晚自习会不会回来。
晚自习课间，阿花研究了同桌，“今天精神看起来还可以唉。”
宋妩岁戳了戳自己太阳穴，“今天头不是特别疼。”
“挺好的。”
寒苒回寝室了。
“那你可能要自己捂被子，我想借你的手机打电话。”
“刚回家来就要给你爸妈打电话？”
宋妩岁也不太敢反驳，她之前借手机也没给谁打电话，就是想有个手机在身边。
“打给我朋友。”
沁放下洗漱的盆，“男生女生？”
嗯……她不想说，“女生。”
宋妩岁拿着手机蹲在阳台上不影响室友洗漱的角落，在手机上输入手背上的号码。
“嘟嘟嘟～”
号码不对吗？她已经背下了，但为了防止记错，特地不用那只手。
也可能是寝室网不好，拨不出去……
接了！
“喂？”
姜惊解题思路被困，回寝室洗漱完也比往常要晚。
“姜惊，我今天晚上要上分，但你知道的，我的手机被收了。”陈回跟了姜惊一路。
姜惊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当身后的人是空气。手机带来基本没啥用，是姜婡在公司给他弄了个架空职位，偶尔需要签字。
但偶尔几乎没有。
不带手机的室友自然没有，带手机的室友几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打游戏啊，追动漫。姜惊不一样，他啥也不干，反正桌上摆的名著，陈回看都不想看一眼。
“我要上王者。”
“我要上王者。”
“我要上王者～”
“惊哥哥～”
陈回嚎得真的很难听，老牛的声音连续不断，姜惊被烦得没法子。
“是你让我监督你不打游戏的。”
“今天不一样。”
“昨天被收手机的时候，你也说不一样。”
陈回不行，“最后一次。”
正在上号的夏涯探出头来，“回狗，叫两声。”
陈回天天发誓，天天当狗。
姜惊给了手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温《小王子》，之前看了大概。现在没有买新书，又将就在看一遍。
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姜惊，有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陈回哀嚎。
“谁的？”
“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
姜惊又猜到是谁，但又觉得按照她的性子不太可能，还是按了接听。
“喂？”
经过电磁弱化的声音，有点懒羊羊的音色。姜惊眼尾扬起，“宋妩岁。”
陈回回到自己的座位，听见这个名字，他和打得正激烈的几人互相对视，都安静下来。
女生这边蹲在阳台上，按键机的听筒很哑，谁的声音传过来都是低沉沙哑的，她耳朵痒痒的，可能得掏耳屎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第一个打进来的陌生号码。”
哦。胃里还是不舒服，宋妩岁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想着打吧，反正也无聊。
“想说什么啊？”姜惊都习惯了用逗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
“……”
不知道啊，大脑一片空白，要说什么？她打的电话，应该她发起话题，说什么。
“你买笔了吗？”
笔在笔筒里，唯一的盖帽笔，姜惊都带了笑意，“没有，你要送我吗？”
宋妩岁眉毛挑了一只，这么直接开口吗？
“也行。”
“意思是不太行？”
“……不是。”
不逗了，再逗下去，那颗脑瓜子又要宕机了，“这是你的号码？”
“室友的。”
姜惊知道了，她没号码，没手机，人生地不熟跑到市里，还低血糖，还一个人。要不是缘分未尽……这太危险了。
“今天有点开心？”
“……嗯。”算是吧，反正头不疼，除了胃疼之外。
“今天心情不错？”
“还行。”
“说的话要多一点。”
“一会儿要还手机，我尽可能多说一点。”
姜惊合上书，“我很感动唉。”
听起来很讨人厌。
寒苒走过来悄悄说，她朋友心情不好，今天要下去陪她朋友。
“要还手机了。”
“宋妩岁。”
“嗯？”
“晚安。”
晚安？好肉麻。
宋妩岁可能吹风吹多了，头有些发昏。
沁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哟哟哟，我听见男生的声音，是不是谈恋爱了？”
手机还给寒苒，她呆滞，被拆穿的窘迫。
寒苒收拾衣服裤子，“她才多大，什么都不懂。”
沁不死心，“那他之前还追班长？”
“你现在可以问她喜不喜欢你。”
有火药味，小倩的眼睛都看了几遍三人站的地方，宋妩岁刚要打岔，寒苒就对她说，“还不洗漱，马上就要关灯了。”
“就是每天都慢吞吞的。”
沁走开了，宋妩岁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为了多睡点觉，她每天都很迅速地上床。
寒苒“啧”了一声，和她对视上，突然笑起来，在灯光下晃得朦胧，“傻不拉几的。”
真好看。
宋妩岁都看呆了。
寒苒走后，沁的动作和话语都带了小性子，“天天不回寝室，怎么不把东西搬出去住？烦死了。”
寒苒嫌她们幼稚，不爱回寝室。
这话，宋妩岁听出来了，“这是学校分的寝室，不让私自换寝。”
安静半天，沁的声音才闷闷的，“你感觉睡吧，明天早上叫都叫不醒。”
确实。
周晓笑出声。
“哟～晚安～”
姜惊一挂电话，陈回像鬼一样钻到他身后，阴阳怪气。
“陈回。”
夏涯喊住他，姜惊叹了口气，果不其然下一秒，“晚安～”
“夏涯。”
“晚安～”
结果全寝室都探出头来，“惊哥哥～晚安～”
姜惊被闹得没脾气，“你们烦不烦啊？”
“不烦啊。”
“我们也要晚安。”
“就是就是。”
其他人姜惊没办法，他还拿捏不住闹得最凶的陈回，“你还要不要打游戏？”
陈回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转身对其他室友，“各位爸爸，事关我的幸福，你们不要搞破坏，”又转回来双手向上，“嘿嘿。”
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了，姜惊你快睡吧，我们不出声音。”
姜惊十一点就睡觉，作息很规律。
今天的寝室安静得过分，他爬上床，刚躺下。
陈回带头声音最大，“姜惊。”
“干嘛？”
全寝，“晚安！”
姜惊翻了身，懒得理这些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