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停止答题！”
连续几天没睡觉，宋妩岁已经思绪漂浮，频频看向窗外，监考老师也怀疑窗外不对劲，巡查老师也在后方巡视过。
考生离开考场，监考老师收到这个几番关注的位置，那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仔细一看，好大个花斑蜘蛛，吓死人了。
最后一场考试，身边多是讨论问题，复盘答案的人，橙子和颜姝从数学出来就开始焦虑，怕影响心态，到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哀嚎。
“数学好难，第二题的选择题我都不会。”橙子的数学一直是弱项。
颜姝眉毛不曾松弛，“后面的大题出得好变态，和往年的都不一样。”
明明是七月份天气，好似知道考生的心情，特地下了场雨，凉快了两天。
路上的志愿服务点还在，宋妩岁混了瓶苏打水，陪考家长携着自己孩子离开。
橙子妈妈做了饭菜等她，当即就要赶回家，临走之前还在埋怨有些题不该错，理综时间不够。
“你爸妈没在家就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嘛。”
颜姝有约，她也知道宋妩岁回家只会睡觉，根本不会考虑吃饭的问题。
那群人，她都不熟。
从云端回到地面，宋妩岁的耳朵被打开灌了风，“我太困了，要回去睡觉。”
这几天，宋守缘的朋友到来，在狭窄的地方，睡在另一张床上，打的呼噜也响彻整晚。床上的男人和宋妩岁睡的小床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
这样的距离和男性独处一个空间，虽然宋守缘和苏故就在隔壁，还是让她强迫自己，不接受长大的事实。
谁家长大的女孩子和男客人睡在一个空间？是她，她睡不着，也不敢睡着。
提议到外面住酒店被苏故否决，理由是：浪费钱，那人是长辈。
不管成绩如何，她都要去很远的学校，再也不回来。
他们大人矛盾到极点，一边让她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心无旁骛准备高考。一边让她做饭招待客人，在高考这几天让她和一个会打呼噜的人待在一起，并且不同意她的任何要求。
太想逃了。
强烈的念头让她差点没力气走路。
“宋？”一个胳膊横在眼前，头顶的陌生声音让她不得不抬头，“岁岁？”
宋妩岁后退几步，路上行人三两，新城区的商店还是出租中，加上雨天，周围算得上冷清。
男生清新俊逸，身高也是如姜惊一样这个地方少见的高，左边耳朵上还带了耳钉。
“别害怕，我是姜惊的朋友……”
“我记得你。”
“姜惊的室友。”
“夏涯。”
高一在市一中校门口见过，她对好看的人都会印象深刻。更何况，姜惊也说过，他的高中室友今天回来这边办事。
叫她‘岁岁’，不是姜惊，大概率就是姜惊的朋友。
夏涯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是见过。”她信姜惊，“在市一中门口，你们高三的时候。”
“但他没说我们今天会见面。”
她像一棵在贫瘠土地长出的笔直松柏，冷漠如今天天气，细看还有棘刺。
“我路过这边，拍了张路上的照片给姜惊，他认出你了。”
手机聊天记录，他确实在和姜惊聊天，那张照片是在车里拍的，路上车窗外，她都走出残影了，姜惊还能认出来：好像宋岁岁。
夏涯没有回复，因为他当即下车确认。
“哦，”宋妩岁不喜欢戴眼镜，看聊天记录的眯眯眼收回，“那你忙。”
“忙完了，去哪，我送你。”
边上的黑色车辆叫了一声，她被吓到，还没回神嘴已经在拒绝，“不用了，谢谢。”
“下雨了！”
女生步伐更快，还抽空回头，“不用了，谢谢。”
夏涯眉毛挑了又挑，才回到车里回那条消息。
〈你没看错〉
［？］
〈我和她打招呼了〉
［你会吓到她的］
〈已经吓到了〉
［夏涯！］
〈开玩笑的，但她好像挺好玩的〉
夏涯这是，什么意思？
以防万一。
姜惊随即打了电话，那头也接得很快。
“喂？”
她接电话的问候总用最轻巧的软，也是最礼貌的语气。
“到家了吗？”
“没，还在路上。”
能隐隐听见女生的喘息，和车辆呼啸的风声。
“什么时候走到？”
“可能一个多小时吧。”
“下雨了。”
“没下，下了一点，不大。”
宋岁岁不喜欢坐车，可是现在下雨了。姜惊被刚才的消息扰乱了思绪，一时间竟然哑语。
“我刚刚遇见夏涯了。”
怎么知道是他？
“他好看吗？”
“好看的，我在市一中的校门口，看见过你的室友，你也说夏涯室友会来这边办点事。”
姜惊还是接不上话，这是一个重要时刻，他没在，反倒是夏涯。
大学不应该放假更早吗？
“姜惊。”
“我在的。”
“我感觉你不开心。”
姜惊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挑不出错，别人给的评价全是温柔，温润，装这一挂的词，更何况是对宋岁岁。
他没否认，“岁岁，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你什么时候放假？”
“十二号。”
五天。
“其实我没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
她停下来，大喘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姜惊点了点手机屏幕，“就是知道。”
“那你可真厉害。”
“你高考，我没到场。”
宋妩岁走得慢下来，“我爸妈都没来，你来做什么？你想当我爸？”
？？
“宋岁岁，你……”姜惊被噎得没话说，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来了也没用。”
才不是呢，她连生日都只是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节日对她来说，是累赘。
“高考之后打算做什么？”
“打暑假工吧。”
“先挂了，走路打电话不安全。”
“好。”
暑假工。
姜惊心里咯噔，他还记得，夏涯就是因为这个和顾盼分的手，闹得轰轰烈烈，现在释怀得祝对方幸福。
岔路口，她走错了，又重新倒回来走另一个方向，头发都结水珠了。
“滴滴滴！”
猛然出现的鸣笛，吓得宋妩岁手机都没拿稳，“砰”掉在地上砸得清脆。连忙捡起来，屏幕碎了，但还用。
什么破车，她还以为自己走的不是人行道，瞎按喇叭。
“宋岁岁！”
“下雨了，上车。”
这人是不是有病，宋妩岁加快脚步，那车始终不紧不慢跟着，偏全是小区住宅，拐个弯都不太能。
“你是不是有病？”
夏涯被骂笑了，“淋雨了，有病的可不是我。”
别以为长了一副好皮囊，她就会给好脸色。
“能不能别跟着我？！”
不是说，是个很乖巧的妹妹吗？
“下雨了。”
“是有多大的雨，需要找你遮风挡雨？”看在那张脸上，她收敛了很多。
那边拿出手机，扩音传出男生的声音。
“岁岁，上车。”
“刚考试结束，别弄感冒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把姜惊抬出来算怎么回事，“嗯。”
通话被挂断，车门被砸得巨响，女生始终低着头，坐在车后排。
夏涯越来越好奇这个看一眼就知道倔得像头牛的女生了。
“哪个位置？”
“碧桂园。”
“姜惊说你晕车，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谢谢。”
后视镜里，宋妩岁已经趴在座椅上，蜷曲成一团，蔫蔫的。
没人说话，夏涯偶尔哼哼几句歌，雨刷器挂着车玻璃上的雨珠。
那种气质太像以前的顾盼了，胆小茫然像只兔子，又不一样，这人身上碰一下就炸，也是他今天太冒昧了。
到了位置，雨却越下越大，车上没伞，宋岁岁两手空空也没伞，夏涯就没有叫醒她，在附近找了个停车点，戴耳机开始打游戏。
七点，雨停。
“宋岁岁。”
“到了。”
“宋岁岁？”
连叫几遍都没人答应，睡这么死？
他还要回市里呢，还是得把人喊起来。
“宋岁岁？”他侧身到后排，轻推了宋妩岁的肩膀，“到了，快醒醒。”
不对劲。
夏涯撩开宋妩岁脸上的乱发，一摸，不得了，这么烫。
别是阳了。
可能太难受，宋妩岁哼唧两声，把脸上的东西扒拉几下，意识到不对之后，勉强睁开已经发红的眼，嗓子疼得冒烟。
“到了？”
“到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按照经验，醒来之后嗓子会慢慢不疼。
“你要说什么？”看见她的欲言又止。
“要付钱吗？”
夏涯猝不及防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那我走了，谢谢。”
“你发烧了。”
这个特殊时期，两个都得隔离。
为了高考，天天都有做核酸检测的，宋妩岁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没有阳，我只是体质比较容易生病。”
他看得出来，那么瘦弱，风一吹就往后退几步。
“但是你现在哪也去不了。”
“我家里没人，我回去吃颗退烧药就好了。”
他想了想，“去医院做核酸，我和你算密切接触，我要是阳了，就一起隔离，要是没阳，你也刚好输液。”
脑子一团浆糊，这人噼里啪啦说什么呢，车子发动前，她听见自己说了句，“好。”
在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医院门诊，手上挂了点滴，眼睛被天花板的大白灯晃得疼。
十二点四十五，确定在医院，没被卖掉，没被肢解。
幸运。
花了几秒接受自己需要花钱之后，宋妩岁心如死灰。
“她醒了，我去看一眼。”
夏涯挂掉电话，走过来按了床边的铃。
“醒了的话，打电话给你家里人吧。”核酸没问题，他也真的有事要走。
“不用了，他们不在家。”
“你高考，他们不在家？”
两人同样疑惑，不理解对方的理所当然。
“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不用管我，我一会儿能回家的。”
而且这也不关夏涯的事，明明下午对人家态度那么恶劣，现在麻烦人，还耽搁人家的时间。
“你一个人怎么行，护士说了你还有六瓶盐水。”
管子这时候冒的泡像星星一样，
这人好啰嗦，“哎呀，我都说了我能行，而且我很有经验的。”
护士拿着体温计过来，换了瓶药水。
“在胳肢窝放五分钟，时间到了拿到护士台。”
“好的，谢谢。”
“不谢。”
宋妩岁抬头才发现，夏涯的目光，“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有没有人说，你像朵小白花。”
惨白着脸，还坚韧生长，她越习以为常，他就越难以言说。
“你才像小白花，我又不是故意发烧的。”莫名其妙骂她干嘛？她冲浪可快了，现在网上的小白花可是骂人的。
怎么又炸了，“算了，不给你计较，看你可怜，再陪你一个晚上。”
她有点印象自己是被夏涯抱到病床的，此时有点尴尬。
“你不是要忙吗？”
“还有时间，来得及。”
“你没告诉姜惊吧？”
“没有，要说吗？”
“不用，不用。”
三十九度三摄氏度降到三十八点一摄氏度，还是有效果的。
夏涯趴在床沿睡着了，宋妩岁甚至都不敢和任何人说现在的情况，和男生待在一起，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而且这人，真的真的很奇怪。
最后一瓶盐水慢得要命，输得整只手又凉又疼，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用另一只手捂热它。
烦死了。
“不舒服怎么不叫我？”夏涯睡得浅，被子上的动静吵醒了他。
“不熟。”
“你可以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找不到可以用的毛巾，夏涯的手掌捂在宋妩岁输液的手上。
“今天很抱歉，你很像我的初恋，晃神了，我像你道歉，别动。”
“替身文学？别捂了，不疼。”饿昏了，手都没力气。
“不是。”
宋妩岁整个人都浮肿了，眼皮都睁不开，夏涯嘴唇抿薄了几分，嘴角阴影加深，手上动作没有挪动。
“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他们初恋，一听就是渣男语录。”
“是真的，姜惊也知道的。”
“为什么会分开？”
“毕业季，异地恋，我没考虑她的感受。”
“还不是渣男。”
夏涯被逗笑了，确实一点都不像。
“行了，别捂了，男女授受不亲，被我爸妈知道，给我腿打断。”宋妩岁说。
而且这里人来人往的，宋守缘和苏故做生意，人缘那么广，要是说在他们面前说一嘴，绝对死。
“多少钱？”
“我以后有钱还你。”
夏涯晃了晃手机，“加上微信就告诉你。”
加上微信，刚好护士过来拔针。
夏涯把她送到路口，“就当买你微信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