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住宅改造的小型聚会点,顶楼是酒店布局,但没那么多间。
房间门牌灯没亮。
这个没亮,这个也没亮。
这个亮了,宋妩岁用力砸门,“你好,我姐耳环不见了,她让我上来找!”
“你姐谁啊?!”
宋妩岁说了演员的名字,门被打开,只穿了裤衩的男人不悦打开门,见是个小姑娘,观察了几秒,语气依旧不善,“她什么耳环?!让你一个新人来找??”
她孤注一掷,但女人没骗她。
客厅没人,卫生间没有,房间床上躺了人,地上是高跟鞋和丝袜。
没人。
“前几天接的代言。”
“打扰了。”
男人重新躺回床上,“嘶,你听见没有,那大姐不是刚复出嘛,什么时候接了代言?”
亮的灯。
“你好!”
同样的情节上重复上演,到后面,她都有种无限循环的错觉。
“你好!”
“你好!”
“*姐让我上来找耳环,你好?”最后一扇门,宋妩岁越拍越急。
“你好?!”
门被打开,也是个男人,穿着整齐,额头破了角。宋妩岁举着明星的钥匙,从他胳肢窝下钻进房间。
“她的耳环怎么会在我房间?”
宋妩岁已经对这里的布局有所了解,转起来轻车熟路,快到房间门被人拦着。
“我怎么不知道她招新人了?”
现在她才知道,女班的目光不算什么,头顶的人的才算是恶狼,如果不是看在女明星的面子上,她早就在第一个房间的时候被扔在出去了。
“我负责家里,今天姐姐们休息,我临时顶上。”
“房间里没什么,不用去看了。”
男人甚至逼退宋妩岁。
“所有房间,只剩你这里了,要不然我没法给姐交代。”不能怂,不能怂。
胡枭短暂没想明白,和那婆娘有什么关系,她掺一脚算怎么回事?这事情大家谁不是心知肚明,事后扔点钱,更何况他也查这人家里就一家未上市公司,还因为疫情岌岌可危。这种最好拿捏了。
“我说了这里没有,一会儿我自己下去给他说,你可以滚了。”
“不行!”
宋妩岁几乎确定姜惊就在里面,眼看男人抬脚就要踹,她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房间门锁发出巨响,把手摇摇晃晃。
这个比外面保镖还凶神恶煞的男人,转身踹开了破烂的门。
“他妈的,老子给你们脸了,一个两个给脸不要脸!”
宋妩岁还没看清男人已经冲进去,骑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双手掐着男生脖子。就是姜惊。
她的力量撼动不了这个狗东西分毫,极怒之下,力气爆发,她举起旁边的凳子砸在他的身上。
凳子四分五裂,被外界疼痛刺激,清醒半分,这些猫狗都是谁放进的!胡枭几乎起身就两步就把还没跑开的宋妩岁提起来又扔在地上。
“咳咳!”姜惊被喂了东西,全身力气都用来砸门锁,脖子传来的疼,缺氧让他看不清人影。
“小情人?”
胡枭斜眼,看不上男生那点挣扎,抬脚就踹在宋妩岁肚子上。
我擦!
五脏六腑都被踢翻,气血逆流,宋妩岁没力气阻止,吐了口血,像被冷冻的活虾,蜷曲身子,不敢呼吸。
那人试探了她的鼻息,“还以为单枪匹马有点实力,踢一脚就死了,呵!”
胡枭冷笑,搞出一条人命,他倒是冷静了下来,点燃了烟,吸了口。
“麻烦。”
人命处理起来轻车熟路,只是在姜惊这件事上,几次没得手,要不是长得像叶钧,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得到空气,姜惊爬到那团好似没有生命气息的人身边,“岁岁。”
没应,没呼吸,脉搏甚至摸不到。
“瞪我做什么,她要是不来打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咎由自取。”胡枭太熟悉了,亡命鸳鸯的戏份,他太喜欢棒打鸳鸯了。
现在没了干事的心情,有的是法子搞死这个不识抬举的。
这就是烟味,难闻,令人作呕。
他坐在椅子上,仿佛度假悠闲,脚底的两只活物根本不够他看。
姜惊第一次面对微弱生命,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心肺复苏,心肺复苏。
他的手按压的力度根本就不够,要是他在警惕一点,不喝那杯酒。那个经纪人是幌子,背后的人是胡枭,网暴是真,他还真的信了是关于双胞胎IP的讨论活动。
叶钧,胡枭……
太疼了,姜惊这个狗东西这个时候动她干嘛,让她缓口气不行,动一下都牵扯整个躯干疼。
分不清是谁的冰凉,姜惊一个激灵,那细弱的话语,他听不清,俯身下去。
“别动……等我……缓口气。”
姜惊的眼泪才掉下来砸在宋妩岁鼻梁上,肩膀在这时候被踢了一脚,他身体晃了一下护在宋妩岁身上。
“还活着?命真大。”胡枭看见女生开始喘气,还不如死了轻松。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胡枭才想起来忘记关门了。
穿着华丽的女人,还没走进房间,“枭哥,这是开着门干嘛呢?”
女明星环抱双手,倚着门,身后跟了些人,撑着脑袋一双双眼睛都在看房间里。
胡枭冷笑,这婆娘这招高啊。
“枭哥,我的这小妹妹也是,找个东西,找到你这里来,真不懂事。”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你不知道吗?”
女明星看见地上的人还在动,皱了皱眉,下手这么狠,“妹妹,东西找到了吗?”
宋妩岁看见女明星,扯着痛把姜惊的手微微举起,“找到了,在这呢。”
女人给身后的勾了勾手指,两个男人就往里面走。
“谁敢进来,可以试试。”
胡枭灭了烟,语气不强硬,但满是威胁。
保镖看了女人脸色,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女明星轻点了下巴,朝姜惊方向,她说了个地址和时间,“我看见你上了顶楼,是不是?”
姜惊强忍难受,点了点头。
这下,胡枭愣了一下,那个地方的顶楼,这小子没查出来和那边有关系啊。
“你家之前破产,才从那边离开的。”
“是。”
两个保镖见状进屋,一个扶着人,一个抱着人,“这个轻巧。”
几人快要离开时,女明星折回来,“不知道谁把活动发给上面的人看了,现在已经到楼下来要人了,小胡。”
见到胡枭恨恨的目光,她笑着说,“自求多福。”
等人走了之后,胡枭砸了房间所有东西,狗日的叶钧,要不是块硬骨头,他至于找个素人找到那边。
楼下的座位换了一批人坐,这批人手里都拿着手机,还带了相机,刚才的很多明星已经不见。
见到人下来,皇明走向前看了恹恹姜惊的脖颈,那不正常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冷笑,“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转头又看了脸色煞白的姑娘,“这姑娘英雄救美,还挺勇敢。”
“谢谢。”宋妩岁终于能轻微的呼吸,轻轻说话不那么疼。
“你别碰她!”
皇明从鼻子发出冷哼,“老子稀罕。”
“别吵了,先走吧。”这女生漂亮得不像娱乐圈,那才是真正的权力滋养的人。
一群人若无其事来,若无其事走,皇明只留下了一句话,“你的剧会播。”
“姐,稳了?”保镖发问。
女明星眸中微动,“也可能是说给通风报信的人听的。”
“谁啊?”
女人闭着眼,“我上哪知道去,今天来的人又不少,快走吧,等胡枭下来又一堆麻烦。”
她就说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非公开活动,怎么忽悠怎么来,结果有背景,要不是胡枭用药,男生早就摊牌了。
或许那句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反正她就算不播那部剧,以后也不会有人在这个平层为难。
虽然弱,但也是真的能抗伤。
她都疼出血了,结果只是毛细血管破裂,不过是真的疼,肚子上的乌青可是已经发黑,这几天也不敢太用力说话。
“给你请几天假,你再休息几天。”
黄昏一出现,宋妩岁两眼发直,“恩?”
“在学校寝室总归人多,难免磕碰,你这个虽然不是大问题,但也得细养。”
宋妩岁第一次躺在公主房里,接过公主给的药,肚子上也是公主亲自给贴的药,“不用,我回去注意就行。”
“已经请了。”
“可是学校说了,国庆之后会有体测,那个是期末成绩。”
这些不正式通知的可能也只能吓一吓宋妩岁这样单纯的人了,“等它通知了再说。”
“姜惊呢?”
黄昏会心一笑,“我让他进来。”
她打开门,“她想见你。”
仅此一遭的姜惊颓然了不少,脖间的掐痕变紫,皇明在边上翘着二郎腿,“哥还没吃过的东西,你吃过,什么感觉?”
“皇明,你是不是有病?”
姜惊还没说话,黄昏扇了他一巴掌。
站在门口,深吸气,气管还是疼的,本来已经想好怎么安慰宋岁岁的,在见她的笑脸那一刻卸了语言中枢。
那声“岁岁”没能喊出口。
直到坐在粉色的床边,他还没说话,眼前出现宋岁岁被踢到的画面,那一刻他真的感受不到宋岁岁都呼吸,她全身冰凉,瞳孔都开始溃散。
可能是皇明给他涂的药有问题,透进嗓子一直疼,一直疼,疼得他说不出话。
宋妩岁本来还想让姜惊说话,自己没那么疼,结果手背先被东西激活,和那天鼻子上那颗泪一样。
“姜惊。”
男生还是低着头,那张好看的脸,她只能看见眉弓和睫毛。
“姜惊。”
手背又多了一颗眼泪。
“哎呀,好疼!”
她演技自然不行,故意坐起来身体,扯痛这个肚子,痛呼声才让姜惊抬起头来。
“怎么了,不是让你不要动吗?”
你别说,哭红的眼睛更让人心动哈,泪水弥漫的狐狸眼,看着真迷人。
“黄昏姐说,胡枭和骗你的那个经纪人已经进去了,因为涉及都事不宜公开,你别担心。”
面对宋妩岁的探究,他第一次生气,但又不忍说重话,“你是不是傻啊?一个人冲进来,什么都不顾了是吗?”
他嗓子还是哑的。
“哎呀,你哭什么?”
她怎么还能嬉皮笑脸的?姜惊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他不愿意委身于人,但更不愿看见她一动不动没有半分气息的样子,“你还笑,你差点就死了,如果那口气没喘过来,你真的就死了!”
宋妩岁知道,那一瞬间走马观花了,后悔放映了十八年的生活,那些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不记得的,记得的,每一件都有遗憾,都有后悔。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冲进去,并且砸了胡枭一凳子。
“因为我在追你啊,你要是出事了,我这个护花使者怎么办?”
谁要她护了?
傻子!
这个傻子!
这根本不是讨厌,他偏偏现在才懂,现在才明白,现在才肯相信自己的判断。
姜惊的眼泪越流越凶,宋妩岁的模样都模糊了,心麻得不像话,“你根本就不懂,问有多害怕。”
她学着姜惊为自己抹去眼泪的样子,也为姜惊抹去泪水,“听见你可能出事的时候,我就懂了,比你更早哦。”
“傻子,你个傻子,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没有心。”姜惊的语文作文一直是班里的最高分,投稿的几篇文章也得到了稿费。
此刻,他竟然找不出语言形容自己的害怕。他太害怕了,害怕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流逝,也害怕世界上在没宋妩岁这个人,怕得要死,怕得要命。
他没说的是,如果当时宋岁岁真的没了,他脑子也想不起其他的,跟着去算了。
还好,还好。
宋妩岁觉得这人无理取闹,她抓着姜惊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是心,在跳。”
手掌之下是间隙分明的骨头,和有节奏的撞击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明明摸的是宋妩岁的心跳,感觉到心乱的却是自己的。姜惊抽回手,“让你不要乱动!”
宋妩岁嘿嘿一笑,但男生还在哭,她也调整严肃认真状态,“你不用内疚,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也没有能力为你做什么,如果还有下次……”
嘴唇上覆盖了一只大手,额头落下一片柔软,掺着泪的湿润。
不爱听这话,那行。
换个频道,她扒下那只手,“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发展你喜欢的部分。我不太会对人好,但我会学。”
姜惊哭得心疼,他以前总盼着宋岁岁多说话,但每次她的小嘴说个不停,就让人伤心,尤其这次,他心都快碎了。
“谁让你追了?”
宋妩岁歪着头,发现了新大陆,“还是个小哭包呀。”
“明明一直都是我在追着你跑,你一直都讨厌我。”
没有听见声音,他才会抹干眼泪,毫无防备走进宋妩岁的眼里,诚恳的泉水将他这些年的潮湿洗涤。
“对不起,我先认识你,才认识我自己的,等很久了吧。”
姜惊哭得喘不上气,嗓子更哑了,整个头都疼,更心疼了,他要怎么才能不这样心疼,宋岁岁要怎么才能不这样让人心疼。
要命。
“那你是讨厌我吗?”
宋妩岁不想告诉他这个答案,“等疫情结束再告诉你吧。”
姜惊哭得更凶了,怎么学他的套路。
疫情总会结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