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紧迫来自实习和考研。
又一批新鲜的新生踏进校园，就算化了成熟妆容也能看见她们眼里的清澈，对大学的向往，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车，家长和三年前不一样，他们可以踏进校园，看看自己孩子要待四年的地方。
又一个夏季的蝉鸣昭告青春的结束，稚嫩的蜕变。迎新晚会也是疫情以来办得最盛大的一届。
宋妩岁气喘吁吁回到寝室，后背一身粘腻。
“你为什么每天都回来这么晚？”文雅不理解，为什么可以有人这么轻松，不准备实习吗？不准备考研吗？
“练舞，迎新晚会要上台。”
但是她疲惫的解释惹恼了文雅，女生语气一瞬间嘲讽到极点，“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心安理得拿着家里的钱在学校里不学习的，你一点都不会考虑你的未来，你要是这样还不如不来读这个书。”
“而且我也不懂，你明明没学习，期末为什么考得和我一样。”她转头挂上笑脸，“才月，这个期末不要给她抄。”
这话就算宋妩岁再迟钝也该听出一丝不对劲了，在她发懵的那几秒钟，赵才月脸色也不太好，“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带上我？”
“人家又不抄你的，又不去争奖学金，只求不挂科，你管得好宽。”邓袅微微笑着。
文雅才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公愤，“那她还是精准扶贫，更应该好好努力啊，天天不务正业，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考上这个学校的。”
许轻白眼翻上天了，“那你去举报她当年考场的监考老师，一天就你话多！”
看了大家的脸色，文雅挽着宋妩岁的手，“哎呀，我开玩笑的。我还不是担心她考研过不了。”
“我没说我要考研啊。”
她的手被撒开，文雅又是那种难以言明的语气，好像她天生有这样的义务矫正所有不在自己接受外的不正之风，“你为什么不考研，我们学医的不考研有出路吗？你一点都不懂事，你不会为你爸妈考虑！”
“你在浪费他们的钱，你知道吗？”
宋妩岁的反应慢，这话奇怪得她甚至理不清思绪来回应。
许轻是很懒得和文雅说话的，赵才月做事面子上一向过得去，两边不得罪，宋妩岁不指望，反应慢得需要刻意放慢语速和他讲话，更不要说累得发懵，还被文雅一阵PUA。
“你天天买衣服，衣柜塞不完衣服好意思说人家基本没什么快递的。”
“我又不是精准扶贫，我就是看不惯她懒。”
“人家懒不懒关你什么事？”
许轻实在忍不了了，“人家就没说过要考研，你那么喜欢安排，你去当校长，给我们出来包分配啊！你不就仗着宋妩岁脾气好不会骂你，不顺心就找她拿腔调！”
火药弥漫，战火一触即发。
宋妩岁脑子发懵，“你们别吵，我先洗漱。”
她就知道宋妩岁老好人没救了，许轻气得拉上帘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消息给男朋友吐槽这件事。
在阳台洗漱完，也理清了思绪。
回到寝室内，宋妩岁喊了两声，“文雅。”
“文雅。”
许轻真的气死了，还好嗓子喊人，人都不理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文雅，她宋妩岁叫你，你装聋听不见是不是？！宋妩岁你说话能不能大声点，猫叫声，是个人都觉得你好欺负。”
宋妩岁被吓了一跳，文雅不太耐烦，“你不会喊大声点？”她不敢和许轻刚，另寻了出气筒。
“我知道你最近很焦虑，心情不好。”
文雅否认，“没有，我心情很好，搞得我真拿你出气一样。”
得，这姐又在好好和人说话了。
早知道不帮了。
许轻和邓袅吐槽，和赵才月吐槽，字都打飞起来。
“我看你年龄小，已经很尽力在开导你了。”宋妩岁有自己的判断，而且这是明显就能感受到的恶意，刚才洗脸的时候，这些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变得明显。
“但好像你不领情。”
其他三人立马竖起耳朵。
实际上，文雅胆子并不大，听见宋妩岁语气严肃，打算打哈哈糊弄过去，“没有，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辅导员也说了我们只有考研才有出路。”
“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你有情绪，我给你解决方案，你不需要，那我给你当情绪垃圾桶。但是你焦虑，我怎么开导都没用，一定要我被迫承受和你一样的焦虑，你才消停。”
“你对我情绪压榨，我也觉得是你小孩子脾气，但你好像更喜欢PUA我。”
“我是为你好啊，你考不考研又不是我对手。”文雅甚至以为问题就在这里，也不以为自己有问题。
宋妩岁才知道，原来平常自己不是惯着，而是无力反驳，无可理喻。
“你为什么总要和我比，我买了个生活用品，你说还好你爸妈给你生活费宽裕，我说我有男朋友，你要比和你朋友哪个帅，我发张朋友圈，你说要比我漂亮，我期末能过就行，你说反正要比我努力……你到底和我比什么？”
和什么人对弈，自己就会变成什么人，宋妩岁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她和姜惊在一起，永远情绪稳定，和赵才月，她永远得体，和文雅，她总有种莫名的烦躁。
文雅还是反驳，“找参照人物才能更好进步。”
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宋妩岁想到一个词，对牛弹琴！
“那你大学进步了什么，动不动就说起我爸妈，你除了学历进步，我说的你也不懂，你的思想和素质呢？”
文雅没放心上，“是咯是咯，关灯睡觉咯，你讲的都对～”
手机一直在响，全是许轻发的消息。
［你声音大一点，气势拿捏她］
［骂她啊］
［讲道理她听不懂的］
［不要让着她］
［但是你今天居然会刚起来］
［出乎意料］
［夸奖］
许轻疯狂吐槽，下一秒收到文雅的消息。
［我是为她好，她莫名其妙讲些话，搞得我好像嫉妒她一样］
看到消息截屏，宋妩岁还是没忍住笑了，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嫉妒的。
寝室里最穷的，最没有审美的，最不会来事的，最没有情商的，身体最差的，各项都最差劲，嫉妒她什么？
［你别惯着她年龄小，我们大你两岁和同龄人也差不多，她心态比你还老练，比你会想多了］
【以后不会啦，谢谢小轻轻】
［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你还要去练舞］
【OK】
许轻和文雅怎么聊，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在她这里算是和文雅撕破脸了。
但是第二天，文雅自然而然拉起来她的手，“我们快跑，食堂不用排队。”
一瞬间，宋妩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记忆差错。她采取了赵才月的方案，一起也行，开始上升高度的时候，她就借口去练舞。
一直平安无事到活动开始。
平常骂骂咧咧的学姐突然温柔，“没关系放轻松，跳完就可以安安心心放中秋国庆了。”
“万一失误了怎么办？”
“不怕，我们不拿奖，我毕业了回来跳最后一个舞，你参加了就有三个学分，不亏。”
舞台上的主持人啪啪啪念着致辞，她一个字没听清，紧张得发抖。
“有请……为我们学弟学妹准备的节目《伯虎说》上台。”
音乐开始前站位，她听见下面的人说，“学姐是个未成年！”
说她身高不长。
这个确实是她在长身体的时候胃病最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几乎没什么营养。
一米六不到的身高，确实没达到她小时候想长到一米八的要求。
音乐响起，学姐背对舞台，小声叮嘱，“微笑，主要微笑。”
宋妩岁面对舞台，“口红会沾牙齿上。”
“笑不露齿，越矫揉造作越好看。”
“好。”
“眼睛看台下，不要死鱼眼。”
“好。”
台上的小动作和表情，台下根本看不清，灯光师有了去年的黄光经验，今年全用白光，全舞台都是曝光的，更何况涂了厚厚粉底的表演人员。
还是社团里的男生录了个像发给她，才知道的，请林正英来降伏都会精疲力尽的那种。
社团里的女生都在表演，男生录视频，另一个男生录的视频，不那么白，但抖，还有人头。
“加个微信吧，我拍了些照片，待会儿发给你，QQ不怎么用。”穿了锦衣卫衣服的男生拿出了码。
“好，谢谢你。”
宋妩岁扫了码，那男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被中途来的女生隔开，“小姐姐，你好漂亮，我们可以拍个合照吗？”
“可以，但我眼睛可能不太好看。”
学姐帮忙画的妆，贴了蓝钻，做了发型，上台前的紧张消耗太多体能，她现在很困，很想睡觉。
“没关系，这样更酷。”
她无神的死鱼眼，因为眼型狭长，睁不开反倒有点现在网上追求的cool。
“你不介意就行。”
“我也要。”
“我也要。”
“我。”
宋妩岁回寝室的路上摆满了摊位，人挤人的也有人找她要合照，镜子里看起来确实很好看。
邓袅看见她准备洗脸，“你不拍照发朋友圈啊？”
“太困了。”
“等我给你拍两张，很快的。”
“大晚上还拍，还不洗漱，”许轻走过来，看了两眼，“确实好看，不愧是颜值长在我心上的人。”
文雅闻风而动，“你看她那个死鱼眼。”
“你在质疑我眼光咯？”
“没有，我是在说她。”
这一刻，宋妩岁确定，文雅就是升级版的杨梅。
来到a市这么久，没了疫情，姜惊开始实习忙没时间，现在挂名轮转科室，目前轮到的科室老师多，实习生也多。
他们自己商量在中秋国庆连放都这几天，一人轮换休班。
两个人现在终于有时间出去逛逛。
“姜惊～我今天穿什么～”
她实在搭不起来，在选下去，妆都脱了人还没出门。
“今天不是要是博物馆吗，里面适合那条马面裙，到时候我拿相机给你出大片。”
“可是会不会不方便？”
姜惊跳到衣柜那里，挑了条运动短裤，“穿这个在里面，拍完照，我们就把马面裙脱掉。”
“不要了？”
“美瞳次抛，咱们什么家庭，衣服也次抛，你这个习惯不好哇，宋同志。”
宋妩岁吐了吐舌头，“哦，好的姜sir。”
“英语发音日渐流畅啊。”姜惊刮了宋妩岁的鼻子，他终于知道李逍遥为什么要赵灵儿的鼻子了。
宋妩岁毫不吝啬夸奖，“还不是姜老师教得好。”
说这事，他就记起来了，“你上学期内科是不是差点挂了？”
宋妩岁的脸差点僵住，“你不会是？”
“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准备干柴烈火，你准备讲内科学？”
姜惊习惯了她口出狂言，“外科终归要上手术，好体力，累。内科学好了，选择面更广，也更适合你的体质。”
一天三万多次早博，他在刻意监督饮食，和作息，但宋妩岁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他也不知道她每天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虽然老师说早博达到一定次数，患者是已经习惯了那种心跳模式，反而没那么难受，但他还是担心。
“我不打算考研。”
“因为我吗？”
宋妩岁摇头，“不，虽然你是我的目标，你也没有考研，但是，我不考研是因为它不考我的强项，英语一直都那样，背了单词不会用。而且需要面试，我上台念个PPT都能紧张哭起来，更何况，考研面试。”
姜惊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没关系，重要的是岁岁平安，今天以玩为主，不说这些。”
“你去隔壁换衣服，我收拾一下这里。”
打扫一下出门前的狼藉战场。
“好滴～”宋妩岁一蹦一跳，跑出门。
“岁岁，手机响了有消息！”
“你帮我看着回。”
换作平常，姜惊不会看的，但今天鬼使神差的点开了手机密码，一个影子头像，昵称：king。
照片，照片，全是照片。
【谢谢】
［放假，你回家了吗？］
【不】
［那晚上我组了局，一起去玩］
【不】
九点五十四分，现在。
［那你明天有空吗？］
“唉，怎么了？”宋妩岁换好衣服，床上还是一片狼藉，“怎么一动不动的？”
姜惊怔怔看着五官已经长开的岁岁，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清丽，“这个应该得你来回。”
接过手机，宋妩岁从来没这么有眼力见过，“这个是社团成员，我跳舞那个视频就是他拍的，加好友，是因为他说不怎么用QQ。”
“没关系，我没生气，走吧。”
姜惊知道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宋岁岁也没有回应，他突然望进岁岁的眼睛里，那片枯竭的沙漠，“岁岁。”
“嗯？”
“以后有时间，我给你伴奏，你跳舞的样子真的很漂亮。”身上散发着我不敢靠近的光芒。
这么浪漫的时候，宋妩岁傲娇挑眉，“又让你爱上了吧，不处。”
姜惊没说话，只是把岁岁的手握得更紧。
气氛不对，怎么办呢？
如果姜惊没有消失这个暑假，皇明没有找到她就好了，她知道怎么哄好这个人。
可惜时光不倒流，时光里藏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