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拿完行李，跟着大部队走出机场到达大厅时，暮色已经漫过玻璃幕墙。
苏楹还在低头看着行李箱的滚轮是否都锁好，耳边突然炸开一阵尖锐的欢呼，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搅乱了大厅里原本的嘈杂。
她侧头望去，不远处的接机口被一群穿着应援服的女孩围得水泄不通。举着的灯牌在昏黄的光线下亮得扎眼，“ZQ冲啊”“Authority加油”的字迹被晚风掀得微微颤动，女孩们踮着脚往前涌，声嘶力竭地喊着队员的ID，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尖叫：“Aurora看这里！”“Sunset签个名吧求求了！”
林喧下意识往人群后缩了缩，撞了下身边的莫子喻，声音被淹没在欢呼声里：“这都快十二点了吧？粉丝也太能熬了。”他扯了扯队服领口，红黑相间的布料上还沾着飞机上的冷气，此刻却被粉丝的热情烘得发烫。
莫子喻笑着推了他一把：“说明咱们队火了啊。”说着抬手朝人群挥了挥，引来更响亮的尖叫。
他们确实没察觉，季后赛结束那晚，#ZQ让二追三#的词条就挂在热搜上飘了整夜。
剪辑的高光视频在各大平台转了百万次，Aurora的极限反杀、Palpitate的关键开团，还有季宴礼最后那波孤身切后排的操作，被剪成了无数个版本。
超话从几万人涨到十几万，连队员们几年前的黑历史照片都被扒了出来，反倒圈了波“考古粉”。
来之前领队顾羽还说“这个点估计没人”，没安排保镖，只让助理小陈跟着。此刻小陈被挤得头发乱成鸡窝，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大家别挤！一个个来！注意安全！”可粉丝们哪里听得进去，手里的本子和笔像雨点似的递过来，有人甚至举着手机怼到队员脸前拍。
Aurora被三个女孩围住，笔在手里转了个圈，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别急别急，都有份。”签完一个抬头，正好看见季宴礼被人堵在柱子边。
季宴礼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低低的，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举着拍立得，脸涨得通红：“Authority，能、能合张影吗？就一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都在抖。
周围瞬间安静了些，连小陈都停了动作，等着季宴礼的回应。
季宴礼接过她递来的本子签完名，递回去时声音没什么起伏：“抱歉，不能。”
女孩的眼泪“啪嗒”掉在本子上，晕开了一点墨迹。
Aurora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跟Sunset交换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这位爷还是老样子。
＊
吃火锅时，这事果然成了笑料。
店里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油翻滚着裹住毛肚和黄喉，香气混着白雾漫了满桌。
Aurora夹了块酥肉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开炮：“我说队长，你是不是跟粉丝有仇？人小姑娘都快哭了，合张影能掉块肉啊？”
Sunset在旁边敲边鼓，夹起一片肥牛在油碟里蘸了蘸：“就是！你这脾气再不改改，以后粉丝都得被你吓跑。上次那个给你送手工钥匙扣的妹妹，不也被你一句‘不用’给怼跑了？”
Encounter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笑：“他这哪是高冷，分明是社交障碍晚期。”
季宴礼没说话，只拿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香菜，又皱着眉挑了出去。
苏楹坐在对面，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大男孩，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她注意到季宴礼面前的碗几乎没动过，红油锅里的东西他一口没碰，连清汤锅里的菜也只是夹了两筷子就放下了，好像对桌上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顾羽端起茶杯喝了口，笑着打圆场：“行了行了，别欺负他了。等总决赛拿了冠军，你们想怎么调侃他都行。到时候粉丝多了去了，他想躲都躲不开。”
Aurora眼睛一亮：“那必须拿冠军！到时候让季宴礼给粉丝跳女团舞！”
“哈哈哈好主意！”
季宴礼终于抬了眼，冷冷扫了Aurora一眼，Aurora立刻捂住嘴，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苏楹低头喝了口酸梅汤，想起下午季佳儿跟她说的：“我哥从小就挑食，我妈做的鱼只要多放一粒姜，他能把整盘菜推到我面前。”那时候她还觉得夸张，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因为后天就要打总决赛，训练时间卡得紧。顾羽看了眼表：“差不多了，早点回酒店休息。”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谁都没提去看夜景的事。
回酒店分房间时，苏楹拉着盛星和季佳儿的胳膊：“咱三睡一屋，晚上打两局排位？”
盛星笑着点头：“行啊，你还打上排位啦，不错啊，不过得等我洗完澡。”
季佳儿也笑着：“好呀好呀。”
苏楹应声：“行。”
苏楹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盛星进去洗澡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季佳儿躺在床上玩手机，苏楹蹲在行李箱前翻东西，指尖碰到个玻璃罐——是上次做的柚子糖。随手剥了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忽然就想起季宴礼。
他晚上好像真的没吃什么。是不喜欢吃火锅，还是单纯没胃口？
苏楹咬着糖纸想了想，摸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佛山的夜宵店大多是清淡的，翻了好几页才找到家评分高的粥铺，点了份山药小米粥，又加了份冬瓜排骨汤，特意备注了“少盐”。
等外卖的间隙，她想起季宴礼和陶屿住一屋。上次训练赛结束，陶屿抢着吃她带的蔓越莓饼干，嘴里还嘟囔：“楹姐你这手艺能开店了。”她起身从行李箱侧袋里掏出一罐饼干，又翻出袋牛肉干和巧克力，一起塞进纸袋里。
外卖送到时，苏楹换了身外套，拿着纸袋看向季佳儿问：“佳儿，你哥住哪个房间？”
季佳儿敷着面膜玩手机，含糊不清地说：“1807，跟陶屿哥一屋。”
苏楹走到1807门口，把纸袋挂在门把手上，转身往回走时，给季宴礼发了条消息：【晚上看你没怎么吃，点了点粥和汤，挂在你门口了，记得出来拿一下。】
回到房间刚坐下，手机震了震，是季宴礼的回复：【嗯。】
她盯着那个“嗯”字看了两秒，又想起柚子糖。下午在机场他问自己要柚子糖，好像很喜欢吃她做的柚子糖。于是又补发了条：【袋子里有一罐饼干，你跟陶屿分着吃。还有罐柚子糖，给你放最底下了。】
这次季宴礼没回。
季宴礼打开房门时，陶屿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嘴里嚷嚷着：“辅助你倒是跟上啊！卖我是吧？”
他拎着纸袋进来，陶屿余光瞥见，摘了耳机凑过来：“啥好东西？”
“粥。”季宴礼把袋子放在桌上，打开时，山药的清香飘了出来。
陶屿眼睛一亮：“谁送的？楹姐？”他伸手去翻袋子，摸到个圆滚滚的罐子，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罐柚子糖，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闪着光。旁边还有一罐蔓越莓饼干，正是他上次没吃够的小饼干。
“我靠，楹姐也太贴心了！”陶屿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道，“知道我爱吃这个，还特意带了。”说着就要去拿柚子糖。
季宴礼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声音淡淡：“别动这个”
陶屿挑眉：“咋了？还分你的我的？”
季宴礼没说话，把柚子糖罐收进自己的床头柜，又把粥倒进碗里，拿起勺子慢慢喝着。
小米粥熬得软糯，山药炖得入口即化，是他熟悉的清淡味道。他其实不是不饿，只是火锅的辣味让胃里泛着酸，此刻喝着温热的粥，那点不适感渐渐散了。
第二天的赛前垃圾话视频一放出来，电竞圈直接炸了。
NY战队的休息室里，周野看着屏幕里季宴礼的脸，嗤笑一声：“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
ZQ这边，训练室里的气氛却异常平静。Aurora拍着季宴礼的肩膀：“可以啊队长，够狂！我喜欢！”
季宴礼没理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英雄正在河道插眼。
苏楹，盛星和季佳儿还有李沐阳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刷手机，热搜词条一串红：#Authority说Figure打不过他##谁会继承Ming？##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点进去一看，评论区像个战场。
【周野粉丝在此：Figure拿Msi冠军的时候，季宴礼还在穿开裆裤吧？】
【ZQ新粉不服：今年季后赛是谁让二追三赢了？心里没数？】
【陈明老粉路过：别带明神了行吗？他只想在家带孩子。】
【路人：季宴礼是不是有点飘？去年连世界赛都没进，现在敢叫板LPL第一AD了？】
【ZQ超话小透明：虽然但是…… Authority的操作是真的顶啊，你们去看看他的rank记录……】
【这条评论被淹没在骂声里】
苏楹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心里像堵了块棉花。她想起昨天在机场，季宴礼被粉丝围住时，帽子下那双平静的眼睛；想起他喝粥时，指尖轻轻碰着碗沿的样子。他不是飘，他只是……太想赢了吧。
下午训练赛结束，苏楹回到房间时，盛星趴在床上看剧。门铃响了，开门见是季佳儿和李沐阳，季佳儿举着外卖袋晃了晃：“我点了烧烤！刚出炉的！”
四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季佳儿咬着烤鸡翅含糊道：“明天比赛，今天得放松放松。要不晚上出去逛逛？我查了攻略，太古里那边夜景超美！”
苏楹之前刷到过关于佛山的视频，视频中南海观音寺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像碎金似的。她点了点头：“可以去南海区，那边有个观音寺，想去看看。”
盛星眼睛亮了：“寺庙？求个签吧！求咱们ZQ拿冠军！”
李沐阳笑着接话：“那得求个上上签。”
……
打车到观音寺附近时，天刚擦黑。霓虹灯次第亮起，把青砖灰瓦的古建筑照得流光溢彩。季佳儿被附近橱窗里的电竞主题手办勾住脚步：“哇！这个Sunset的模型好帅！”盛星凑过去跟她一起挑，李沐阳在旁边给她俩当参谋。
苏楹捧着杯珍珠奶茶，慢慢走在后面。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得人心里软软的。她打开高德地图，观音寺就在附近，步行十几分钟就到。
寺庙门口的石狮子被岁月磨得光滑，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隐约传来钟声。苏楹停在门口，仰头看那飞翘的檐角，月光落在上面，像镀了层银。墙头上的爬山虎垂下来，叶片上还挂着傍晚的露水，亮晶晶的
“苏楹，快进来啊！”季佳儿在里面挥手。
苏楹抬脚走进门，香火的味道混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院子里有几棵老榕树，树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枝叶繁茂得像把巨伞。有信徒在香炉前上香，火苗跳动着，映得人脸庞暖暖的。
盛星拉着苏楹跑到功德箱前：“咱们也求个签吧！”
苏楹拿起签筒摇了摇，一支竹签掉了出来。解签的师傅看了看，笑着说：“姑娘求的是事业？此签寓意‘厚积薄发，功不唐捐’，是好签。”
盛星欢呼一声：“我就说嘛！肯定能赢！”
季佳儿凑过来：“我也求一个！求姻缘！”她摇出一支签，师傅看了看，意味深长地笑：“缘在眼前，只待东风。”
季佳儿的脸“腾”地红了，偷偷瞟了眼李沐阳，李沐阳正低头看手机，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苏楹看着他们笑，转身走到香炉前，点燃三支香。烟火缭绕中，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愿ZQ的少年们，此战如愿。
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像是在应和她的心愿。
季佳儿觉得苏楹许愿的样子好美，拿出手机偷偷抓拍了几张，发给了季宴礼，并说道：
【哥，你看楹楹美不美？】
对方并没有回消息。
等季宴礼看见这条信息，也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的将照片保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