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梳洗刑讯
细辛小声问:“姑娘有多少时间准备考核啊?”
“端阳之前考核。”
时间不多。
不过既然考核这些她不擅长的内容,拖得越久反而越浪费时间。
言攸捧着李知薇交给她的木盒回府,陆氏听仆妇说她去见了李仆射的长女,很是关心李知薇对她的印象。
“阿嫽见了李家姑娘,以为如何?”
言攸回搭她的手,“李姑娘待我温和,念及与我有缘,特赠铜镜。”
陆氏露出久违的笑容,嘴里念念有词。
“赠铜镜好啊……”
友人之间纪念祝福,情人之间相思相照。
薛疏的父亲本也是个文人,娶陆氏做续弦的聘礼中也有一面铜镜,早就锈得失了明亮,和陆氏的眼睛一样。
言攸环视一周,“表兄呢?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陆氏听到后唉声叹气:“还不是因为那桩案子,没得闲。”
……
薛疏赶至大理寺狱时,狱中正在为囚徒放饭。
“陆大人,这几日过得可舒坦?”男人清冷的声线令那蓬首垢面的老翁一颤,对上那张恶意昭昭的脸,手中的碗一瞬抖落,摔了个四分五裂。
“砰——”
也是那时,卿珏忽的变了脸色,“陆大人未免不识好歹,狱中并未苛待于你,你却不知珍惜,将好饭好菜这样浪费,看来是跟着上司尝惯了山珍海味,吃不来清粥小菜了。”
“我……我没有!”陆安江哆哆嗦嗦去抓地上的食物,两只手黏糊糊的,变得恶心。
卿珏叹了声:“裕王殿下为难本官,你们也为难本官,本官今日心情不佳,陆大人怕是要受一些苦了。”
“梳洗?弹琵琶?大人喜欢哪一种?”卿珏手中捻着一枚铜钱,“还是说,大人选不出来,要本官帮你择其一?”
闻言,陆安江浑身发怵,“卿珏!你这是滥用酷刑!”
卿珏猝然一笑:“滥用吗?酷刑配混账,那是为民除害的大功,陆大人既不肯卖主,不当人要做狗,裕王那边又逼得紧,本官自然要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说罢,铜钱抛掷,叮当地落在他面前,打了几个圈后无力倒下。
卿珏倾身一瞧:“陆大人,它为你选了梳洗呢。”
陆安江被吓得发抖,抓着铁门苦苦哀求,“大人、大人,梳洗之刑不可用啊——”
卿珏命人将他拖出牢房,那地面洇湿水迹,一代朝臣竟生生被人吓得遗溺。
薛疏快步走去制止:“大人,这是做什么?”
卿珏把铜钱递到他面前:“做什么?刑讯啊?你要再为他选一次吗?”
薛疏暗自心惊,疯子一个。
“也不是不行啊。”卿钰呵笑着把铜板塞进他手里,“抛吧,我看着呢。”
他犹豫之间,陆安江又要被拖走,薛疏眼疾手快拽住囚犯衣领,呵斥住他们。
“薛知解,你什么意思?”
薛疏捏紧了铜钱,和上司对峙:“大人,他要是出事了,怎么追查主使?”
卿钰不耐地啧声:“审讯也是有期限的,老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本官拿他没办法,你说是吧?陆大人?”
“我招!我招啊大人!”
卿珏却歪曲事实:“为了逃避刑讯的权宜之计是吧?谁知道会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不敢!我不敢……”地上的人老泪纵横。
卿珏摆摆手:“烦,带下去吧。”
薛疏收紧手和狱卒拉扯。
“方才听到大人提到了裕王殿下,是裕王的意思而非陛下的旨意,要审出个什么结果才算真相大白?”
卿珏懒洋洋道:“没听见吗?把他拖走啊,本官有话要与薛大人私谈。”
薛疏顿觉掌心一空,在陆安江的哀嚎声中回头,却被卿珏拦住了去路。
“他反正也是死罪,跑不掉的,只是死之前多受点皮肉伤而已……是他活该啊。”卿珏置身于铁格阴翳下,不像什么人间官僚,倒和阴司鬼判无差。
“被弹劾了又该如何?”
卿珏:“怎么会呢?你不说出去还有谁会犯蠢,来陷害大理寺?”
从听到“裕王”两个字起,薛疏就清楚这场审讯不会轻易中止,他们要的结果一定是要针对谁。
薛疏放松了五官,装出轻松的表情。
“不会的,大人大可放心,孰轻孰重我不会不知。”
卿珏眼中划过一抹狡黠,“既然你也听到了那几句,我有些事想问你。”
“大人请直言。”
“裕王妃是侯府二女,过世的薛夫人是侯府三女,知解你难道真看不清自己应该追随谁吗?”卿珏身上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药石味,分明无病,可却吊着病弱之相。
诡异极了。但毕竟是个疯子……疯子什么样的都有。
薛疏道:“我在大理寺任职,也不应与殿下们有什么勾连……”
“装货。”卿珏笑骂他,如同日常的调侃,但眼里的阴狠作不了假。
“你最好是……”
卿珏的轻哂声戛然而止,凄厉的吼叫荡彻廊道,沸水淋烫、铁器梳理,光是看一眼就会觉得疼痛难忍。
卿钰拍拍他肩膀,似是颇为高兴:“好了,你去看他们讯问吧,务必看着他们原原本本地记录证词。”
“……是。”
卿珏向着他背影玩味而嘲弄地笑,仿佛他此时就已经不是什么大理寺少卿,他是囚徒,正在走向牢狱和坟墓。
谁知道,下一次被梳洗的是谁呢?
薛疏刻意走得慢,不想去目睹那场血淋淋的献祭。
献祭的是皇权之争里的弃子。
这场内讧最终要将火线引到何处?
薛疏漠看残喘受刑的老翁,等到人已经支撑不住快晕死时,他终于发话:“人死了怎么办?还不停手?”
下属放下刑具将人从石床上卸了下来,陆安江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人,被这样对待犹胜待宰牲畜十倍百倍。
薛疏站在原地,人被拖过来匍匐在他脚边,他蹲下去凑近说:“陆大人,招了吧,便是死刑也可以逃脱这样的折磨。”
显然陆安江这时已经支撑不住,除了痛苦压抑的悲声,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裕王……”
“大人,他晕过去了。”
薛疏立刻去试探他的鼻息,尚有一口气。
“快救人!”
他现在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