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屁股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人伸手直拽他衣领,
“本官问你,女公子归家了吗?”
从下至上的角度,门房这才瞧清眼前人,乃他家老爷!
“回禀老爷。小的也不知呐,通常女公子归家是喜欢从后门,顺带停放马车。”
宋淮贵拽着衣领的手,愈发加重力道,
“你可知女公子去了何处?”
“老爷,小的也不知呐!
小的哪敢过问女公子的行程。不过今早,女公子是乘坐陈府的马车出门去的,身边跟着紫罗,宜黄。”
门房瑟瑟发抖的看着宋淮贵。
宋淮贵一听,整个人更加阴沉了,甩开门房的衣领,直往府中沁春园走去。
门房微颤的手,默默整理了一下衣领,顿时松了口气。
看着宋淮贵远去的背影,老爷怎得一改往日温柔和煦,变得如此凶神恶煞的。
冷风掠过宋淮贵的湿衣,湿衣紧贴的肌肤,随即起了鸡皮疙瘩,但他没有要停下脚步去换衣裳的意思。
反而绕过一条条的门廊,鞋踏着泥泞站立在沁春园内。沁春园乃宋淮贵之女宋明春的院子。
他的心猛地一颤,
平日内最春色满溢,花团锦簇的景象,却变得凋零,落寞。
宋淮贵顺手就抓住,一个刚收拾完屋内的婢子,问道:
“你们女公子呢?归府了吗?”
婢子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爷,颤微道,
“回禀老爷,女公子尚未归府。女公子,今早甚是着急忙慌的出了门,听紫罗提了一句,
直言女公子貌似是收到了来自城南葛家的急信。至于,女公子打算何时归家,女公子并未言明.....”
宋淮贵一听城南葛家,更是怔在原地,纸条上所言不虚呐。
纸条上字迹,宋淮贵辨认不出是何人的,但上面传达的消息足以让整个宋家,乃至庆京那位,灰飞烟灭。
若是,让身处庆京的那位知晓此事,宋家绝对保不住!
他已经无法辨认内容真假,毕竟,他女儿从未与城南葛家有过任何交集。
更别说,他女儿聪慧至极,不会在未告知他的情况下,擅自去赴约急信。
只有一种可能,他女儿被城南葛家所挟持了!
但纸条上,只是让他独自一人,前往城东三里地处。那儿有座荒山,荒山上坐落了一个荒废许久的庙宇——古月寺。
现如今,他只得去亲自去古月寺一趟。
纸条上要求他独自一人,可又有谁知道,他真的是独自一人呢?
宋淮贵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乎,去前院挑了几个高大威猛,武功高强的护卫,与他一同前去古月寺。
宋淮贵的家住城南,城东离他家颇有些距离。就这样般,七个人浩浩荡荡地骑着七匹马,去往了城东。
“哗啦啦....哗啦啦....”的雨似从天上倒下,
一下子,冲打了他们头戴的斗笠。有几人的斗笠被冲击至地上,雨糊了他们一嘴,也睁不开眼,耳边也只剩下“哗啦”的声音。
忽然,“砰!”的一声,
巨大的重力掀起来一大片水花,由于后方的护卫骑着马,
速度极快,
未等他睁开被雨水渗入的眸子时,马儿已不受控制地踩踏了,那具瘫软倒地的肉身,红墨瞬间晕染了水坑,顺着石板缝隙流去。
还未等其他人转身查看之际,再次传来“砰!”的一声,
这次,水洼不再是水洼,洼注定会长大,变成一个水坑。
一个接着一个的护卫,命丧水坑,失去控制的马儿,正欢快地践踏着水坑,泥泞混杂着红墨,
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后面的动静过大,导致已飞驰在前方的宋淮贵,想了想,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等了好半晌,六个护卫一个人影都不见。
他心生寒意,咯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调个头看看。
没曾想,再见他们却是在深坑之中,深坑的红墨满到溢了出来,六匹马儿早已不知跑向何处。
宋淮贵瞳孔紧缩,呼吸一滞,僵在原地,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那条缰绳。纸条上的那句,
“....独自一人...”,
乍现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暗中那人,什么都知道!
已然有人在跟着他,监视着他....
宋淮贵全身血液凝滞一般,他现在只有往前走,去往那寺庙,不然,他也会像六个护卫那样,
死了...
他已然忘记自己是如何骑着马,穿过了那片百姓们赖以生存,可被雨水淹了的庄稼田;
穿过那片百姓们死后,埋葬的墓地;
穿过了那片荒山前荒废的农田;
来到了这座荒山.....
当宋淮贵翻身下马时,“轰!”一道惊雷从他耳边炸响,他当场便软了腿脚,扑倒在泥泞上。
泥泞溅满了他深蓝色的衣裳,嘴唇微微颤抖,他惨白的黄脸上几近崩溃,水划过他脸颊渗进他唇。
宋淮贵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知道咸到发苦。
他双手强撑着泥泞艰难地爬起,脚步踉跄地踏上,通往那条唯一上荒山的路。
他每向前一步,便扯一下腿脚的刺痛,
湿冷的裤子敷在上面,许是冷气压制了刺痛,他不疼了。但他并没注意到,身后残留一条长长的红痕,顺着雨水流下荒山。
一座残破的庙宇缓缓出现,落入宋淮贵的眸子中。
它处于丛林深处,通体的颜色尽似被人强剥了,失去了色彩,残旧的站立于荒处。周围的草树皆枯,凄凉的感觉扑面而来。
庙门则倒塌至一旁,上方还挂着两盏灯身纸破的灯笼。
先前在门楣上的“古月寺”仅剩下字迹斑驳的‘月’一字,其余两字早已被埋葬在无人问津的年岁里。
宋淮贵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庙内走去,
沉重的尘土气,一瞬窜进来他鼻腔,属实瘙痒之际,
“咳!咳!咳!”
沉闷的气息从他鼻腔内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他抬起湿答答的衣袖,勉强擦了一下眼眸,瞧着这蛛网落于各处的安营扎寨,
中央供台上的佛像断了佛头,残留半个身子盘着腿端坐于上方。
眸子往下移动,
瞧着,台上摆放的香炉,破了半边,香灰混合着烧剩下的香茬子散落一堆。位于香灰一侧的签筒,也被蛛网所覆盖。
人迹罕至,早已无人记得,曾香火鼎盛的古月寺。
“扑通!”
宋淮贵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窒息感一涌而上,
心脏似被一只手紧紧攥紧,
呼吸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