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以直报怨,您教我的
武夜拖着探子去鬼牢了。
武冥昭简单交代别把人弄死后,就独自一人,晃悠回百渊殿。
她在书房坐下,百无聊赖,离开武夜的安抚之后又腾起点烦躁。
她单手托腮,抛了抛传讯符,大致浏览了讯息,发现并没有急需解决的红色橙色信息。
很好,大晚上的她也不想费脑子处理正事。
她就是看着有未读一直挂着不太顺眼,想先处理点减少明天的工作量,当然,还可以“顺便”转移转移注意力。
武冥昭耐着性子继续看魔王魔君没有营养的马屁,刚开始还能敷衍着回个“本尊已阅”,没看几条就觉得黑黢黢的文字,扎得她眼睛疼,越看越窝火。
怕被清算,但不怕挨骂是吧?
于是她找了几个,把问安讯息写得像裹脚布一样的、以及把折子写成缠绵悱恻的情书的“极个别人”当出气筒,火力全开,在回复里一通臭骂。
邪火有了发泄的地方,武冥昭在长宁殿受得憋屈总算全都撒了出去。
武冥昭用了一个时辰,把积压的存量信息清理下去一小半,觉得自己大半夜还勤勤恳恳加班,实在是太过可怜,非常需要犒劳和安慰。
想点外卖补偿自己的胃,但是说实话,魔域真没什么好吃的。
她也没有夜逛后宫的习惯,更不想开着她的凤鸾春恩车去找她的三千男宠斗智斗勇。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人能聊聊天。
武冥昭在脑子里戳了戳牧茗朝。
【出来聊五十块钱的。】
过了一会,对面才言简意赅地回消息:
【没空。】
【模子哥按小时收费,比你贵多了。】
【下次再约。】
武冥昭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然后彻底被对方的道德底线惊到了。
她又看了眼未读消息条数依然在缓慢增加的传讯符,撑着眼皮给她散出去的暗桩发消息,让他们紧盯几个人,把传讯符往桌子上一撂,调头进了内室。
她也算是半个现代人了,她要睡觉。
她要一睡解千愁!
等她被生物钟唤醒,意识慢慢回笼,鼻子比她本人更先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合着清新皂角香和极淡血腥气的、带着潮湿感的气息,很显然是刚从牢房出来后净了身,没等水汽蒸干就急忙赶来了。
武冥昭裹着被子滚过去,脑袋在他背上左蹭右蹭,满意地感受到对方被撩得瞬间僵直,慵懒地拖了长调尾音上挑:
“阿夜……”
武夜的声音喑哑压抑:
“……属下在。”
武冥昭坐起来,墨发披肩,没头没尾地问:
“谁呀?”
武夜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是八方门的法修。”
武冥昭“嘁”了一声,仰仰脑袋示意他挽发。
八方门,一群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当初她魔族血脉曝光,跳得最欢的就是他们了,逼江永安动手逼得最紧的也是他们。
新仇旧怨还敢犯到她手里,这不巧了吗?
“人怎么样,还有气吗?”
武夜斟酌一下措辞,委婉道:
“衣服不太干净,好像还受到了点惊吓……就不太能自主活动了。”
武冥昭悟了。
打得狠了,皮开肉绽到血流不止,被搜了魂精神状态堪忧,胳膊腿估计断了两对儿。
效率高得离谱,副作用大得吓人,不愧是他。
武冥昭起身下床,任由武夜帮自己更衣,莫名有种皇帝登基的幻觉。
“走,把人带上,送给长宁仙尊,作为谢礼。”
武夜站在原地没有动。
武冥昭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用眼神询问。
武夜低着头跟上前,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主上三思。”
武冥昭觉得自己很冷静,又没有情绪上头,思什么思。
她堂堂魔尊,就是明着去挑事,有问题吗?
武夜欲言又止,还是妥协了,让亲卫去提人,自己亦步亦趋跟着武冥昭,脑子里边把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是两人谈崩剑拔弩张的结局。
要用这种偏激极端的方法去彼此折磨,主上这又是何苦呢……
武夜一边心疼武冥昭,另一边又有些卑劣的窃喜。
他和江永安分割占据了她的前后两半人生,如果他们师徒一直有隔阂,他就始终是她最亲近的人……
没有之一!
武冥昭的“只有论”,给了他一点膨胀的勇气。
武冥昭在长宁殿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嘴角挂上挑衅的笑意,让亲卫抬着如同一摊烂泥的探子,大摇大摆杀了进去。
江永安原本在后院练剑保持手感,察觉到浓郁的魔气就收了剑招,尤其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心底闪过一丝不妙,来不及更衣也没有整理仪表,直接闪身到了正门口。
入眼就是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姑且算作是人吧。
江永安瞬间气血上涌,斥责脱口而出:
“孽障!”
武冥昭听到这话,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
这样才对,不假思索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训斥。
可太对味了……
武冥昭笑着招招手,示意亲卫把人凑得再近点,直接摆在他眼前,如愿看到他脸上还挂着点点汗珠,一脸怒意,却又急慌慌为人输送灵力续命的样子,不阴不阳地开口:
“师尊,此人昨夜形迹可疑,经过一番刑讯后,发现果然是探子。”
“得亏师尊教导有方,不然,可不会这么轻松就能撬开他的嘴。”
江永安怒道:
“胡言乱语!为师何时教过你下此狠手。”
武冥昭食指顶着下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师尊,以直报怨,的的确确是您教的呀。”
江永安低头救人,听到武冥昭的强词夺理,抬头瞥了她一眼,就又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苍生大道记不住,倒是会断章取义了。简直无药可救。”
武冥昭闷笑出声,眼神却异常冰冷。
他拼命拯救世人的样子,还是那么刺眼。
明明他一向都是,只要有余力,能帮则帮能救便救,怎么就不能多一个她呢?!
武冥昭缓步上前,冷眼旁观,又突然低下头,俯在江永安耳畔,轻声说:
“无药可救,是因为曾经无人来救!师尊,您可要记好了,本尊如今的暴虐嗜杀,您也有一半的责任呢。”
江永安灵气一滞,手抖了抖,猛地抬头。
前额擦过武冥昭的唇瓣,江永安却好似无知无觉,只是一直定定看着武冥昭。
武冥昭直起身,用指腹擦了擦嘴角,俯视着江永安:
“师尊,您也别急着否认。”
“徒儿只是想不明白。明明是您,一点点把徒儿逼成如今这副模样,现在怎么又生气了呢?”
武冥昭没多停留,带着自己的人,果断决然地离开了长宁殿。
江永安罕见的失了神。
所以,当年真的是他……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