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龙国，公历1975年。

　　“啥玩意，让我结婚？跟谁？！”

　　陆昭昭刚从红箭通信研究所的地下模拟对抗实验室出来，就被老领导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顾云州！”老领导眼皮都没抬，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就那个顾家的小子！”

　　“顾云州？”陆昭昭脑子里瞬间蹦出个人影。

　　高，瘦，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站在大院墙根儿那棵老槐树下，捧着本厚厚的书，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跟幅画儿似的。偶尔咳嗽两声，那眉头微蹙、苍白脆弱的样子……啧。

　　她记得有次出任务回来，一身泥泞，差点撞上他。那人非但没嫌弃，还递过来一方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手帕，声音温温润润：“同志，擦擦吧。”

　　她当时没好意思接，但那手是真好看，修长干净，跟玉雕的似的。学问也好，听说还懂好几国洋文。

　　“陆昭昭！老子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要不是顾云州身体，也轮不到你挑挑拣拣……”

　　“行！”

　　老领导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张着嘴，满脸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你……你说啥？！”

　　陆昭昭站得笔直，她下巴一扬，“我说，行！我愿意！领导，这婚事儿啥时候办？！”

　　.......

　　夜幕低垂，大院的红砖小楼里，贴着大红囍字的新房显得格外扎眼。

　　陆昭昭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常服，悄悄地吸了吸鼻子，嗯，只有肥皂的干净味道，很好。

　　推开门，屋里光线昏黄，顾云州穿着同样半新却熨帖的蓝色中山装，安静地坐在唯一一张硬板床边沿。放着一个半开的帆布工具包，露出的不是图纸，而是一块布满精密焊点和微型元件的绿色电路板，旁边散落着几页写满复杂逻辑方程和信号流图的演算纸。

　　顾云州微微垂着头，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肤色像上好的瓷器。

　　听到声响，他微微抬眸，一双眼睛看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门框处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一头乌黑的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下颌。

　　“顾同志。”陆昭昭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点。

　　啧，这顾云州近看更好看，这眉眼，这鼻梁，比文工团最俊的台柱子还耐看！

　　顾云州微微侧过身，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了两人之间床单上的一点褶皱。动作斯文又自然，却让陆昭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同志，”他的声音低低的，像羽毛搔过耳畔，“辛苦你了。”

　　陆昭昭赶紧摆手，动作幅度有点大，带起一阵风：“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那个……顾同志，你看这……天也不早了哈。”

　　她干巴巴地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什么话！跟赶工似的！

　　顾云州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点点头，声音依旧温和：“嗯。”

　　“那个……顾同志，你别怕哈。”陆昭昭笨拙地开口，像在安抚新兵蛋子，“我知道这事儿……挺突然的。你放心，以后有我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陆昭昭见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心里更没底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咳……那啥，顾同志，你也别太有压力。这事儿……咱俩都是头一回，没啥经验。”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又坦荡，“书上不都说嘛，活到老学到老……咱、咱互相学习呗？慢慢来，总能……整明白的。”

　　“互相学习？”顾云州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像溪水流淌过温润的鹅卵石。

　　“对对对！互相学习！”

　　陆昭昭赶紧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台阶。

　　陆昭昭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手腕突然一紧！

　　顾云州一把扣住陆昭昭的手腕，就将她按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陆昭昭的小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你……你做什么？”

　　顾云州瞧着身下那陆昭昭的红脸，不觉笑了起来。这霸王花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害羞的时候还蛮可爱。

　　“听你的，互相学习啊！”

　　磁性的声音落下，陆昭昭脸上的红色又深了一层，下一秒，陆昭昭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想的。

　　身体快过思考，她的嘴唇已经狠狠地、毫无章法地印在了顾云州微凉柔软的嘴角！

　　温热潮湿的感觉让顾云州一怔，按着陆昭昭的大手不禁微微用力。

　　十指相扣，月色下，身形交错，床板咯吱响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陆昭昭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浑身散架般的酸痛唤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边——空的。

　　触手冰凉。

　　陆昭昭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她撑着酸软得不像话的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

　　简陋的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被褥凌乱，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但昨夜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不适，和微微刺痛的唇瓣，她真以为自己做了个荒诞离奇的春梦。

　　“人呢？”陆昭昭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茫然涌了上来。这就走了？拔那啥无情？她目光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很快，她在那张简陋的木桌上，看到了一张压在搪瓷缸下的字条。

　　字迹清隽有力，是顾云州的笔迹，只有简单两个字：

　　去打饭，等我。

　　陆昭昭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得意的笑起来。

　　陆昭昭把纸条揉成一团，想了想又展开，夹进一本书里。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朝家属院的食堂走去。

　　刚走到食堂门口，里面喧闹的人声和碗碟碰撞声就传了出来。

　　陆昭昭正想掀帘进去，脚步却猛地顿住！

　　食堂中央，食堂中央，气氛剑拔弩张。

　　顾云州孤身站在那里，他手里捧着的搪瓷饭盒，里面只有几片菜叶。

　　他脚下，是一片刺目的狼藉——粘稠滚烫的玉米面糊糊泼洒了一地，黄白相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沾着灰尘和零星的馒头碎屑。

　　最扎眼的是，他洗得发白的军装衣角，赫然洇开了一大块深色的油污污渍，边缘还挂着几滴粘稠的糊糊，正缓慢地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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