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英雄救美,哦不,是革命同志互助!
周卫东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革命同志间无比纯粹的关切,响彻在略显嘈杂的食堂里,瞬间吸引了更多目光:“这位女同志!你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了?是不是忙着工作,忘了吃饭?这可不行啊!”
他一脸严肃,仿佛在批评一个不遵守纪律的战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怎么能这么糟蹋!”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林雪宜任何解释或“继续发挥”的机会,猛地转头,冲着打饭窗口就中气十足地喊:“赵师傅!麻烦给这位女同志冲碗糖水!要最浓的!她低血糖犯了!快点儿!”
食堂大师傅也是个实在人,一听这话,再看周卫东那架势和“立正稍息”的林雪宜,立马应声:“好嘞!马上!”转身就去拿红糖和开水。
周卫东啥也没看出来,他的勤务兵赵援朝可不是个傻的。
他可看的真真的,那姑娘就是冲着周卫东来的。
赵援朝脑袋瓜子一转,“队长,我想起来,那谁还等着和你开会呢!”
周卫东将林雪宜像交接重要物品一样,稳稳地“移交”给端着大碗浓糖水匆匆赶来的赵师傅,语气郑重:“这位女同志,快点喝红糖水,喝完马上就好!我还有任务,现在得走了!”
说完,他像在队列里转身一样干脆利落,迈着训练有素的正步,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出了食堂,背影挺拔,没有一丝留恋。
食堂里的人都憋着笑看完了这出“英雄救美”……啊不,是“革命同志互助”的全程。
林雪宜站在原地,胳膊肘都被捏红了,脸色涨红,只剩下满心的尴尬。
更要命的是,面前的大师傅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糖多到几乎化不开、浓稠得能拉丝的糖水,一脸憨厚又关切地递到她面前:“这位女同志,快趁热喝!周队长说得对,身体要紧!”
在周围或好奇、或憋笑、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林雪宜骑虎难下。
她强忍着把碗掀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师傅。”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接过碗,屏住呼吸,一小口一小口地地吞咽着那齁甜无比、几乎让她反胃的糖水。
甜得发苦,腻得发慌!胃里翻江倒海,脸上还得努力维持着僵硬而“感激”的微笑。
好不容易灌下去大半碗,感觉嗓子眼都被糖糊住了。
她看着周卫东早已消失不见的门口方向,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怎么又是一个不开窍的傻子?!
满腔的算计落空,只剩下无处发泄的怒火,气得她肝疼肺疼,内伤深重!
......
林雪宜凭借着她深厚的背景和耀眼的“海归”光环,加上“拥抱国际先进理念”的响亮口号,很快就在研究所里拉起了一支队伍。
队伍成员构成比较复杂:只有两三个人是真心被她的“卫星通信是未来”的理念所吸引的技术员;但更多是像张研究员一样心思活络、擅长察言观色的“墙头草”。
他们看准了林雪宜的背景和资源,觉得跟着她更容易“出成绩”、获得提拔,急于寻找“捷径”。
有了人,林雪宜的能量迅速显现。
她频频往返于总部和研究所之间,动用了大量人脉关系,甚至可能通过她的父亲,以“技术交流”、“引进先进经验”为名,私下联系了国外的研究机构或设备供应商。
她成功申请到了极其宝贵的卫星通讯试验时间窗口,以及一些国内尚无法生产的关键元器件和进口的高端测试仪器。
初期,林雪宜团队的进展看起来“顺风顺水”。
他们架起了接收卫星信号的大型天线,设备上闪烁着进口仪器的指示灯,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英文数据和波形图。
每次阶段汇报,林雪宜都准备得极其充分,报告满篇都是诸如“低轨星座互联”、“多普勒频移补偿”、“空间信道建模”之类高大上的术语,显得“国际范儿”十足,让不明就里的所领导和一些技术员看得眼花缭乱,频频点头。
汇报厅里掌声热烈,林雪宜站在投影前,自信从容,仿佛掌握着未来的钥匙。
她开始有意识地在研究所里营造一种氛围:她所代表的“双星链路”才是符合世界潮流、代表先进生产力的“未来方向”。
而陆昭昭那个基于大量节点、强调自组网和抗毁性的方案,则被她和她的追随者们私下甚至半公开地嘲讽为“土包子搞法”、“闭门造车”、“技术含量低”、“不符合国际主流”。
陆昭昭的团队确实受到了冲击。
几个摇摆的骨干被林雪宜那边“光鲜”的条件和“速成”的许诺吸引了过去,一些原计划分配给“织网者”的通用设备和基础材料也被优先调配给了林雪宜组。
人手和资源都更加捉襟见肘。
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尤其是“三个月”的军令状悬在头顶。
但真正的核心成员,那些从项目草创时期就跟着陆昭昭摸爬滚打的老研究员,以及几个真正醉心于技术、踏实肯干的年轻人,一个都没少。
他们看着林雪宜那边的“风光”,心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们搞他们的‘高大上’,我们啃我们的‘硬骨头’!”硬件组的老魏抹了把脸上的汗,对着面前一块布满元件的核心板说道。
他们组走的人最多,现在几乎是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就是!卫星信号再好,断了不也抓瞎?咱们这个,才是真本事!”小刘技术员附和道,他正在调试一个用于模拟强干扰的土造设备。
陆昭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头扎进了更深的研究里。
实验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她和团队的核心骨干们,像最固执的工匠,一遍又一遍地优化着核心通信板的设计,反复调整天线结构和信号处理算法。
他们的战场不仅在实验室,更在研究所后面那片特意开辟出来的、环境恶劣的露天测试场。
寒冬腊月,寒风刺骨,他们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蹲在冰冷的泥地里,测试节点在低温下的启动速度和通信稳定性;他们还模拟了强电磁干扰、复杂地形遮挡、甚至模拟节点被“击毁”后的网络自愈能力……每一次测试,都伴随着无数的失败、调试、再测试。
几天后,一个看似寻常的工作日午后,一辆小轿车停在了研究所略显朴素的大门外。
车门打开,穿着考究呢子大衣、围着羊毛围巾的柳曼如,带着打扮时髦、一脸骄矜的陆薇薇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