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咸鱼被迫营业
月光像一层冰冷的霜，均匀地涂抹在石膏像林薇薇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苏晚意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凉的墙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被这双重寒意冻住了。血玉镯灼人的热度已经褪去，只留下腕骨隐隐的酸麻，脑海里那个催命符一样的电子音却还在单曲循环：
【声线矫正：开始！请宿主参照目标对象进行模仿练习。】
【目标参照物：林薇薇（石膏像版）】
【练习内容：“承屿，花园里的玫瑰开了。”】
【倒计时：25分47秒…】
苏晚意瞪着月光下那张温柔娴静、仿佛自带圣光的石膏脸。让她对着一个石膏像学说话？这系统怕不是中了什么远古病毒吧？她甚至能脑补出这尊石膏像如果会动，此刻大概会优雅地翻个白眼，然后用那把裹了蜜糖的嗓子说：“亲，你吵到我吸收月光精华了呢。”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吐槽。喉头干得发紧，她舔了舔同样干涩的嘴唇，决定破罐子破摔。模仿神韵？那玩意儿太高雅了，咸鱼不配。先把词儿念顺溜了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石膏像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对着空气，用一种棒读新闻稿般平直无波的腔调开口：“承屿。”
声音一出口，嘶哑得像生了锈的门轴。血玉镯象征性地震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的红光，似乎在表达一种程序化的不满。
苏晚意毫不在意，再接再厉：“花园里的玫瑰开了。”这次字音清晰了些，但依旧毫无感情，硬邦邦地砸在地毯上。
血玉镯的红光稍微亮了一点点，那股熟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微热感又顺着腕骨爬了上来，像一只小小的、不耐烦的蚂蚁在啃噬。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嫌弃我业务能力差是吧？”苏晚意对着手腕小声嘀咕，仿佛在跟一个难伺候的甲方沟通，“给点提示啊，大佬？音调高点？低点？语速快点？慢点？您倒是吱个声啊！”她一边说，一边尝试着变换语调，一会儿拔高嗓子，捏出个尖细的假音：“承~屿~”，一会儿又压低声线，试图模仿深夜电台男主播的磁性：“承…屿…”，活像个正在调试新麦克风的主播。
效果可想而知。血玉镯的红光开始有节奏地闪烁，灼热感明显加剧，腕骨被烫得隐隐作痛。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语凝噎。【警告：声线偏离度超过阈值…请宿主…严肃对待…】
“我很严肃啊！”苏晚意对着空气摊手，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在努力探索发声的边界嘛！实践出真知懂不懂？”她揉着发烫的手腕，目光百无聊赖地在空旷的房间里扫视，试图寻找一点能分散这该死灼痛感的东西。
梳妆台上堆满了价值不菲的瓶瓶罐罐，衣帽间入口像个巨大的、吞噬光线的黑洞。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靠墙的一个矮柜上。柜子样式普通，混在一堆昂贵家具里，像是后期硬塞进来的。柜面上空荡荡的，只放着一个孤零零的、蒙了些许灰尘的木质相框。
相框是背对着她的。
苏晚意心里一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似乎对这个房间的角落有着某种模糊的、被刻意回避的印象。她记得自己刚穿来时浑浑噩噩，根本没心思留意这些细节。现在被这尊石膏像和系统逼得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点异常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她暂时把任务抛到脑后，踮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到矮柜边。心脏因为莫名的紧张而加速跳动。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相框的边缘，屏住呼吸，轻轻地、缓缓地将它转了过来。
冰冷的玻璃框下，压着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看起来有些破旧，灰扑扑的砖墙，油漆剥落的木门框上方，挂着一块同样褪色的木牌子，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迹：【阳光福利院】。阳光两个字还算清晰，福利院三个字已经磨损得几乎看不清了。
照片的主角是三个并排站在福利院门口的小女孩。她们都穿着洗得发白的、不太合身的旧衣服，对着镜头露出腼腆又有点紧张的笑容。
最左边的小女孩，瘦得像根豆芽菜，头发稀疏发黄，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脸上没什么肉，显得眼睛特别大，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这眉眼轮廓…是小时候的原主！
中间的女孩个子最高，年纪看起来也稍大一点，面容清秀，笑容温温柔柔的，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感。她微微侧身，一只手似乎很自然地搭在最右边那个女孩的肩膀上，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
最右边的女孩…苏晚意凑近了看。这个小女孩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笑容最灿烂，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得特别活泼。她的身体微微倾向中间的姐姐，带着全然的依赖。
三个小小的身影挤在破旧的门框前，阳光吝啬地洒在她们身上，在身后投下短短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一种混杂着童真、相依为命和淡淡窘迫的气息，透过泛黄的相纸扑面而来。
苏晚意怔怔地看着照片，指尖停留在原主那张瘦弱的小脸上。这就是“苏晚意”的来处？照片里的她，眼神干净，带着对世界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后来那个被顾承屿圈养在华丽牢笼里、眼神空洞的精致人偶，判若两人。
中间那个温柔沉静的女孩是谁？右边那个笑得像小太阳、有着尖尖虎牙的女孩又是谁？她们现在在哪里？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咕嘟咕嘟冒出来。原主关于福利院的记忆，像是被刻意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模糊一片，只剩下一些零碎而无意义的色块。照片的存在，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记忆的锈锁里，却只拧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透进一点遥远的光。
手腕上的血玉镯突然又烫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带着一种急促的意味，瞬间将她从照片带来的恍惚中惊醒。
苏晚意猛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房间中央那尊沐浴在月光下的石膏像。
林薇薇石膏像的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永恒不变的、温柔娴静的弧度。月光流淌过她光滑的面颊，那双雕刻出来的、空洞的眼眸，似乎正越过房间冰冷的空气，精准地、无声地，“注视”着她，以及她手中那个刚刚翻过来的相框。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苏晚意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将相框重新扣了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照片带来的那点微弱暖意，瞬间被石膏像那冰冷无声的“凝视”冻结了。
【警告：训练中断超过限时。】
【惩罚机制预热启动：喉部神经麻痹模拟…10%…】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毫不留情的催促，再次响起。
苏晚意打了个寒颤，猛地回头，目光再次对上石膏像那双空洞的“眼睛”。月光下，那抹温柔的微笑，此刻在她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无声的嘲弄。
系统在催命，石膏像在“监视”，喉咙在预警，而那张泛黄照片里的秘密，像一个刚刚露出水面的巨大冰山一角，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承屿…”她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悲愤，对着石膏像那张完美的脸，再次张开了嘴，声音干涩而紧绷，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花园里的咸鱼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