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虎牙妹与薄荷糖
“花园里的咸鱼馊了！”——苏晚意这石破天惊的模仿成果一出口，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月光依旧尽职尽责地给石膏像打着柔光，林薇薇的笑容永恒不变。手腕上的血玉镯红光急促地闪了两下，灼热感猛地窜高，烫得苏晚意龇牙咧嘴，差点把镯子甩出去。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似乎卡壳了，发出滋啦一声微弱的电流杂音，然后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声线偏离度……严重超标……】
【……关键词匹配失败……】
【……重新分析宿主行为模式……】
电子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被强行喂了一口馊咸鱼的茫然无措。
苏晚意揉着火辣辣的手腕，看着镯子上明灭不定的红光，心里那点破罐破摔的悲愤感，诡异地被一种“好像歪打正着卡住了系统BUG”的小得意取代了。原来这破系统也有死机的时候！
趁着系统CPU过载的宝贵空档，她飞快地把那个扣在矮柜上的木质相框揣进了怀里，像藏起一块烫手的烙铁。冰凉的玻璃贴着她单薄的睡裙，相框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点踏实。至少，这是属于“苏晚意”的东西。
她抱着相框，踮着脚，像做贼一样溜进了与卧室相连的巨大浴室，反手锁上了门。厚重的磨砂玻璃门隔绝了外面那尊石膏像无声的“注视”，也隔绝了大部分月光，只有头顶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
安全了…暂时。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到地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喉咙深处那种不自然的紧绷感越来越明显，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扼住，呼吸都带着点细微的滞涩。惩罚预热开始了？24小时的哑巴体验卡在向她招手？
苏晚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怀里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放在浴缸边缘的防滑垫上。借着昏黄的光线，她再次看向照片上那三个挤在福利院门口的小女孩。
指尖拂过左边那个瘦弱、眼神小心翼翼的原主。目光移到中间那个笑容温婉沉静、带着保护姿态的女孩脸上。最后，定格在最右边那个笑得最灿烂、有着圆圆脸蛋和尖尖小虎牙的女孩身上。
“虎牙妹…”苏晚意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照片里的小太阳，笑容仿佛带着穿透时光的暖意，驱散了一些浴室里冰冷的空气和心头的阴霾。这个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即使隔着泛黄的相纸和漫长的岁月，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份纯粹的快乐。
她是谁？和原主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关于福利院，关于她们，只剩下模糊的碎片和一片刻意回避的空白？
无数个问号再次涌上心头。苏晚意试图在混乱的记忆宫殿里翻找，但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的迷雾。关于福利院的记忆，像是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抹去，只留下这张被刻意藏起来的照片，像一个孤独的坐标。
“喂，虎牙妹，”她对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用气音小声嘀咕，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给点提示呗？我们现在可是隔着次元壁的难姐难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顾冰块到底想干嘛？还有这破镯子…”她晃了晃手腕，血玉镯的红光已经平息，但那股存在感依旧强烈，“…是不是你们福利院发的毕业纪念品啊？质量也太差了…”
照片上的虎牙妹自然不会回答，依旧笑得没心没肺，露出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
苏晚意叹了口气，揉了揉更加不舒服的喉咙，决定先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惩罚归惩罚，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她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拧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流淌出来，她低下头，就着水流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试图缓解喉间的干涩和紧绷感。
冷水滑过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但那层无形的束缚感并未消失。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灯光昏暗，镜面也有些模糊。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头发因为刚才的折腾显得有些毛躁。嘴唇因为紧张和缺水而微微干裂。镜中的眼神带着疲惫，深处却藏着一股被逼到墙角后反而滋生的、属于苏晚意自己的倔强。
“真够狼狈的。”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视线无意间扫过洗手池旁边宽敞的台面。上面堆满了各种昂贵的护肤品、香水，瓶瓶罐罐在灯光下折射着奢华的光泽。苏晚意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目光却被台面角落一个格格不入的小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铁皮糖盒。盒子边缘有些磨损掉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混在一堆光鲜亮丽的瓶罐中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点寒酸。
这风格…和这个房间，和原主被顾承屿强行套上的“林薇薇”壳子，简直南辕北辙。
苏晚意好奇地拿起那个小铁盒。入手微沉，轻轻摇了摇，里面传来糖果碰撞的细碎声响。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一股极其清凉、极其霸道、瞬间能打通任督二脉的薄荷气息，如同雪崩般扑面而来！苏晚意猝不及防，被这强劲的薄荷味冲得鼻子一酸，眼睛都差点冒出泪花。
盒子里满满当当塞着一种浅绿色、半透明的薄荷硬糖。每一颗都圆溜溜的，像小小的翡翠珠子。这味道…太熟悉了！是那种最老式、最廉价、但提神醒脑效果也最拔群的超强薄荷糖！
这绝对是原主偷偷藏起来的！属于苏晚意自己的东西！
苏晚意像发现了宝藏，毫不犹豫地捻起一颗塞进嘴里。糖果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直冲天灵盖的冰凉辛辣感在口腔里轰然炸开！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舌尖跳舞，强烈的刺激感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头皮都麻了一下。
“嘶——！”她倒抽着冷气，眼泪真的被激出来了。
但下一秒，这股霸道无比的清凉感便如同汹涌的潮水，顺着喉咙一路冲刷而下！那股一直萦绕在喉间的、令人不适的紧绷感和滞涩感，在这股强劲薄荷洪流的冲击下，竟然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被硬生生地冲散了大半！
虽然声音依旧沙哑，但呼吸瞬间顺畅了许多，那股被扼住喉咙的感觉减轻了大半。
“神了！”苏晚意惊喜地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小铁盒，又赶紧往嘴里塞了一颗。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虽然依旧被凉得龇牙咧嘴，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这哪里是糖，这简直是救命仙丹！原主，干得漂亮！
她含着那颗劲爽无比的薄荷糖，感觉整个脑袋都清醒了，思路也活络起来。她再次拿起那个相框，目光灼灼地盯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虎牙妹。嘴里是原主珍藏的、味道极其霸道的薄荷糖，眼前是原主小心翼翼保存的、记录着过去温暖瞬间的照片。
她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上虎牙妹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嘴里的薄荷糖一样，带着清凉又刺激的气息，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既然顾承屿和那个破系统要的是一个完美的赝品…那她偏不！
血玉镯似乎感应到了她内心这离经叛道的想法，微弱地闪了一下红光，像是在表达无声的抗议。
苏晚意毫不在意，反而对着镯子晃了晃手里的小铁盒，里面的薄荷糖哗啦作响，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她对着照片，含着糖，含混不清但语气异常坚定地低语，“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们的。”
浴室门外，月光静谧地流淌。那尊石膏像依旧伫立在卧室中央，唇角的弧度完美无缺。
只是，在无人察觉的角度，石膏像光滑的耳廓内部，一个针尖大小的微型接收器，正将浴室里传出的、那含混不清却带着奇异生气的低语声，转化成微弱的电流信号，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