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断壁残垣，卷起地上未散的血腥味。千棵站在小镇的入口，脚下是断裂的门楣，远处的屋舍烧得只剩焦黑的木架，空气中弥漫着烟火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息。他闭上眼，仿佛能听见昨夜这里的哭喊与厮杀，那些来不及逃离的百姓，终究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冤魂枉死。”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被风吞没，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
柳站在他身后，望着这片死寂的废墟，素白的衣裙在风中微微颤抖：“国师的爪牙追得紧，我们不能停留太久。”
千棵没有动，目光扫过焦土上零星散落的孩童玩具、妇人头饰，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股温润的灵力自体内涌出，顺着指尖渗入脚下的焦土。原本龟裂的土地忽然泛起淡淡的绿光，沙尘下的泥土开始松动、翻涌。
“你要做什么？”柳惊讶地看着他。
千棵没有回答，只是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大地。只见焦黑的地面上，竟有嫩绿的芽尖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不过片刻功夫，稀疏的树苗便在废墟间拔地而起，细弱的枝干努力伸向天空，叶片在风沙中微微颤动，透着倔强的生机。
从镇口到镇尾，原本死寂的焦土被一片新绿覆盖。光秃秃的树苗立在断壁残垣间，确实显得有些突兀，仿佛是硬生生从苦难里抢来的生机。但千棵望着这些幼苗，眼底的沉郁终于散去些许，他轻轻抚过身旁一棵树苗的枝干，那里还带着新生的温热。
“等它们长成大树，风就带不走这里的魂了。”他轻声说，像是在对树苗低语，又像是在告慰亡魂，“树根会抓住土地，枝叶会挡住风沙，总有一天，这里会再听见鸟鸣，而不是厮杀。”
柳望着他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忽然明白了这份看似徒劳的坚持。他们或许护不住活着的人，却能用最后的灵力，给这片土地留下一点希望的凭据。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追兵的旗帜已在沙丘后若隐若现。千棵收回手，灵力透支让他指尖微微发颤，他转身看向柳，眼底重燃锐利：“走吧，该让他们知道，想追我们，没那么容易。”
两人并肩踏入风沙，身后的小树林在狂风中摇晃着生长。那些细弱的枝干还撑不起一片荫凉，却已在焦土上扎下了根，如同千棵与柳心中从未熄灭的信念——纵前路遍布荆棘，总要为这乱世，留下一点重生的可能。
风在耳畔呼啸，马蹄踏过沙地的声响急促如鼓点。千棵勒着缰绳，宝马奔得四蹄生风，身后扬起的沙尘模糊了来路。他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像被风吹起的轻气球，亦步亦趋地跟着马身移动。
那是云水雾的魂魄。
身后的三名侍卫同样骑着宝马，玄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马蹄声连成一片，在空旷的荒漠上敲出紧迫的节奏。
云水雾的魂体忽然加快速度，飘到千棵眼前，半透明的脸上满是焦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想去拽千棵的衣袖，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只能徒劳地跟着马匹上下颠簸。
“我知道。”千棵低声开口，像是在对空气说话，“赵将军带着玉玺去见君主了，云水城的围，解得了。”
魂影似乎听懂了，飘动的幅度渐渐放缓，只是依旧固执地悬在他身侧，像个需要安抚的孩子。
“抓紧缰绳！”柳忽然低喝一声，猛地勒转马头。
前方的沙丘后隐约出现了黑影，是国师派来的追兵。千棵眼神一凛，抽出腰间短刀，刀光在风中划出冷冽的弧线。
云水雾的魂体猛地向后飘去，似乎想挡住那些射来的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擦着千棵的肩胛飞过，钉入远处的沙地。她急得在半空打转，透明的身影都泛起了不稳的涟漪。
阳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沙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像一粒微不足道却执拗的希望。
马蹄声依旧急促，前方的地平线越来越近。千棵握紧短刀，柳的长剑已然出鞘，身后的追兵还在紧逼。
前方的荒原上横亘着一道窄桥。桥身由朽木与铁链拼接而成，经年累月的侵蚀让木板泛着灰黑，铁链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咯吱”的哀鸣，仿佛随时会断裂。桥下是奔腾的暗河，墨绿色的水流裹挟着碎石翻滚，涛声沉闷如雷。
“是镇压河。”柳勒住马缰，目光凝重地望着桥面，“传闻这河底有玄铁锁链，坠入者会被暗流缠住，难以上浮。”
千棵望着桥对岸隐约的密林，那里本是绝佳的藏身之处。可这桥太过突兀，静谧得不像荒郊该有的景象。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云水雾的魂体正悬在桥中央，半透明的身影因水流的寒气而微微发颤，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别无他路了。”千棵握紧腰间短刀，身后的追兵已在沙丘后露头，玄色披风在风中格外刺眼，“过了桥，进林子再设法摆脱他们。”
三名侍卫率先策马踏上桥面，马蹄踏在朽木上发出空洞的声响，铁链剧烈晃动起来。千棵与柳紧随其后，宝马的蹄子小心翼翼地踩在木板缝隙间，每一步都牵动着紧绷的神经。
云水雾的魂体忽然飘到千棵眼前，焦急地摆手，透明的手指指向桥板下方。千棵低头，借着天光隐约看见木板边缘有被撬动的痕迹，显然是人为松动过。
“不好！”他话音未落，桥对岸的密林里忽然射出数支火箭，精准地落在桥身中段的铁链上。火焰瞬间舔上朽木，干燥的木板“噼啪”作响，很快便燃起熊熊火光。
与此同时，身后的追兵已逼近桥头，箭雨如织般射来。前有烈火阻断退路，后有追兵紧逼，桥身在火焰与马蹄的双重冲击下摇晃得愈发剧烈，几处木板已然断裂，露出下方奔腾的暗河。
“他们是故意引我们上桥的！”柳挥剑挑落一支火箭，火光映得她脸色发白，“这桥根本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