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消散时,绿色罡风仍在梧桐林边缘呼啸。千棵半跪在地,墨绿长袍沾满灵血凝成的光点,云水雾扶着他的肩,指尖净水灵光正缓缓渗入他体内——神树残根虽已复苏,燃烧本源的代价却让千棵灵力耗损大半。远处玄甲士兵的哀嚎渐远,皇帝带着残部在罡风阻隔下仓皇撤退,留下满地断裂的兵刃与枯萎的符咒。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云水雾望着天边散去的乌云,声音带着刚经历过生死的沙哑,“神树根基已伤,罡风撑不了太久。”
千棵抬手抚过身旁抽出新枝的断木,树皮上的纹路在灵光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但他们也怕了。”他轻笑一声,指尖灵液滴在新叶上,让那抹嫩绿更显鲜亮,“他们以为毁了神树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灵脉的根基从不在树,在这片土地,在守着土地的人。”
云水雾低头看着脚下湿润的泥土,净水之力正顺着根脉无声流淌,滋养着从焦黑中苏醒的草木。“云水城与梧桐林本是一体。灵脉如河,城是堤岸,林是水源,缺一不可。”她忽然抬头,眼中闪过清明,“可过去的平衡,确实出了问题。”
千棵沉默片刻。过去他总觉得神树的“限制”是枷锁,此刻才懂那是精密的调和——灵脉过度倾斜会让林木疯长淹没水城,过度收敛又会让土地干涸。历代树王与城主默契维持的,正是这份微妙的平衡。而他急于打破一切的举动,差点让这平衡彻底崩塌。
“该重新定规矩了。”千棵站起身,扶着云水雾的手腕,两人的灵光在掌心交融,化作一道柔和的绿白流光渗入地面。
结界的绿光如涟漪般漫过梧桐林与云水城的边界时,千棵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指尖结印的动作缓慢却坚定,将神树残根逸散的灵气与云水雾注入土壤的净水之力拧成一股,在城郭与林地间织就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这不再是隔绝生机的迷雾,而是能感知敌意、反馈灵脉的活结界。
“这样至少能挡住寻常军队的突袭。”千棵收回手,灵脉共鸣的震颤让他轻声咳嗽起来,“但要彻底稳固,还需要云水城的人真正与灵脉相连。”
不远处的城主府门前,云水城主望着结界泛起的柔光,又看向站在石阶上的女儿,浑浊的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久前,他还将云水雾送回梧桐林,如今回想皇帝那番冰冷的真相,才明白自己固守的“规矩”早已成了枷锁,而女儿与千棵的挣扎,竟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他蹒跚着上前,枯瘦的手想碰却又缩回,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叹息:“是爹糊涂……错怪你了。”
云水雾回头,眼中没有怨怼,只有历经劫难后的沉静。她扶住父亲的手臂,指尖的净水灵光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爹,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云水城站好。”
她转身踏上石阶最高处,目光扫过聚集在广场上的百姓。经历了天雷炸树、敌军突袭的恐慌,人们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但当看到结界重新亮起、神树断木抽出新绿时,眼中又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云水城的人,听好了!”云水雾的声音清亮有力,借着灵脉的共鸣传遍全城,“敌人虽然暂时退去,但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从今天起,所有年轻力壮者,都去城主府登记,我们要成立护城部队!”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有人面露难色,有人窃窃私语。云水雾抬手示意安静,继续道:“所有参加护城队的人,当场发放五十两银子作为安家费。此后每月有月银,家中土地由官府统一照料,家眷优先分配粮食。”
这话一出,骚动立刻变成了惊喜的议论。五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过三年安稳日子,更别提每月还有月银可拿。不少原本犹豫的青壮年当即挺直了腰板。
“土地按照人口重新分配!”云水雾趁热打铁,声音愈发坚定,“无论老幼妇孺,人人有地种,官府会派懂耕种的人指导大家用灵水灌溉,保证粮食自给自足。”
广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那些常年因土地贫瘠而挨饿的百姓,此刻眼中终于有了光。云水城主站在女儿身后,看着她从容调度的模样,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总追在自己身后问“为什么城外的土地长不出庄稼”,原来那时她就已在心里埋下了守护家园的种子。
云水雾抬手压下欢呼,语气变得严肃:“但有规矩必须遵守。梧桐林会定时对大家开放,果木、草药可按规定索取,用来治病、换钱都可以。”她指向结界边缘的梧桐林,绿光在枝叶间流转,“但谁要是敢滥砍滥伐、私挖灵根,结界会自动记录,轻则罚没土地,重则被灵脉排斥,永远失去云水城的庇护!”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敬畏地望着那片重新焕发生机的林地。过去他们只知梧桐林神秘莫测,如今才懂那是与家园共生的命脉。
千棵走到云水雾身边,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轻声道:“历代树王和城主都想找到的平衡,你做到了。”
云水雾转头对他笑,眼中有星光闪烁:“不是我,是我们。”她抬手与他相握,两人的灵光透过掌心融入大地,结界的绿光随之明亮了几分,“神树用千年守护教会我们,真正的家园,从来都不是靠谁独自支撑,而是所有人一起,把根扎进同一片土地里。”
广场上,百姓们开始排队登记入队,孩子们围着结界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石阶上念叨着“好日子要来了”。云水城主望着这一幕,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远处的梧桐林里,神树的新枝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唱起古老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