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菜乌克兰 仙侠奇缘

请君白头

白泉城

请君白头 律缨 3050 2022-09-10 23:37:07

  谢叔凝是初秋离开家的,走到中原已经是深冬,算算日子还有四天就到除夕了。

  他的包裹里只有一件厚衣服,早就不够穿,同行伙计们因为排挤他也不愿意借衣服给他穿,所以他将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外面裹上厚布袄,以抵御寒冷。

  这天在客栈落脚,朱五爷吩咐大家伙儿把货物搬进屋里,以免夜里下雪弄湿了。谢叔凝穿得臃肿,不好使力,所以动作格外迟缓。本就心存不满的几个人立马计上心来,故意让他搬最大最重的麻袋,进门时麻袋和人卡住了,当着后头人进屋,大家一通埋怨,却没有人来帮他一把。

  五爷出来巡视,就见一群人堵在仓库外头,还有大半货没有卸车。

  “干什么呢?”

  立马有人告状:

  “五爷,谢小子堵住了门,咱们进不去。”

  朱五爷一皱眉,所有人都让开一条道,叫他清楚看到谢叔凝卡在门上。

  “死小子,你养了不少肥膘啊。”五爷气笑了,上去就是一脚踹在谢叔凝屁股上,变相帮他脱身。

  结果衣服勾住了门框上的木刺,“刺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的灰柳絮和稻草飞得满屋都是。

  朱五爷捂住口鼻,呛了几声,问道:

  “怎么回事,你的冬衣呢?”

  谢叔凝老老实实回答:

  “我没带够衣服,只能这么穿。”

  “我说的不是这个,”五爷格外生气,“他们没给你发冬衣?”

  原来商队会统一发冬衣,只是谢叔凝不知道,负责发衣服的人是之前某个犯事者的同乡,为了替老乡报仇,他故意没发衣服。这下事情败露了,那人立马吓破了胆,噗通一声就跪下来求饶,

  “五爷饶命,我给忘了,我这就去拿。”

  可他双腿无力,哪里站得起来,于是干脆脱下自己的衣服,双手捧给朱五爷,声音颤抖地说:

  “我把我的给谢兄弟。”

  朱五爷冷冷地看着他的怂样,冷嗯一声,示意谢叔凝接过来。

  谢叔凝迟疑地接过衣服,得到五爷的示意,立马脱下自己的破衣服,换上暖暖活活的棉袄。温暖的气息叫他这个冬天终于不再难熬。

  至于那人,冻得瑟瑟发抖,还要跪在雪地里,很是可怜。

  “五爷,我刚来,不懂规矩,怪我自己没去领。”谢叔凝想替那人求饶。

  “规矩,我自然会亲自教你。”

  朱五爷撂下这句话就进屋,暗示这次不追究了。几个伙计立马拿着谢叔凝的破衣服临时给那人裹上,以防他冻出好歹。

  自那以后,谢叔凝在车队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排挤他捉弄他的人仍然躲着他,但明显是怕他多一点;其他没直接欺负过他的人则换了副嘴脸,围着他对他百般巴结;那个车夫反而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

  在大家眼里,谢叔凝已然得到朱五爷的青睐,说不定会培养成亲信,就像白叔一样是商队掌握生杀大权的二把手。

  除夕当天,车队进了白泉关。白泉关是京畿第一关,进了关相当于进了京畿。

  这里格外繁华,毕竟是交通要塞、江北大城。往来商客旅人熙熙攘攘,无论除夕与否,街上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因为各种特殊原因,白泉城宵禁十分严格,别看此刻人流涌动,闭门鼓一响立马一哄而散。六百闭门鼓毕,街上连只狗都看不到。哪怕是除夕,临街酒楼都得熄灯。

  商队进关时已经快敲闭门鼓了,走进城内,城门就在他们身后关闭,那些没赶上的人只能在城门外露宿。

  朱五爷是宏信楼的老主顾,邹掌柜早就带着伙计在门口迎接。二人还没来得及寒暄,就听见鼓声由缓到急传遍白泉城。

  “快快快,来不及了,快把马牵进来。”

  邹掌柜领着大家伙儿进后院,立马特意为他们的马车搭了大棚,这样就省得卸货,把马解开就行。

  随着鼓声毕,灯火辉煌的酒楼瞬间陷入黑暗,楼上觥筹交错声也稀稀落落地安静下来。一勾残月用微弱的光芒照亮后院到酒楼的小路。

  “五爷,您这边请。”邹掌柜擦亮一个火折子,给朱五爷带路,其余人则跟着伙计去住下房。

  五爷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朝谢叔凝招手:

  “小谢,你过来。”

  谢叔凝不明所以,还是乖乖过去了。五爷没再说什么,带着谢叔凝一起进了上房。

  房内点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只够看清屋里大概布局。这么大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算实用,其他什么帷幔、花窗、瓷器装饰等,花里胡哨的,对于劳累了一天的人而言都不值得看。朱五爷没有劳累一天,但他品味刁钻,看不上这里的陈设,只当歇脚的地方,所以他也只在乎床舒不舒服。

  谢叔凝想着,五爷带他来这里估计是要他帮忙守夜,所以他站在花窗外头,目光炯炯、本本分分。

  “愣着干嘛?”

  朱五爷坐在床边,脚翘得高高的,示意谢叔凝过来帮他脱鞋。

  谢叔凝心想:折寿折寿。

  但他表面顺从地走进去,帮五爷不仅脱了鞋,还脱了袜子,就差帮他洗脚。

  不会真要我帮他洗脚吧?

  谢叔凝看朱五爷一动不动地看自己,心里开始不确定了。

  最后朱五爷没说什么,自己随便洗了洗脚就钻进被子里。

  他没有立刻就睡,而是和谢叔凝唠起嗑来,

  “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江北朱氏。”谢叔凝回答。

  “不是,”他否定,“那是后来的事。我爹投奔朱老爷之前在洪关做轿夫,我娘在知府府上做活儿。”

  “当时洪关知府叫陆甲天,他家公子叫陆欣。可惜我娘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死了,我是后来跟着我爹投奔的朱老爷。我当时不懂尊卑,和陆公子称兄道弟,难得他有气量,没有瞧不起我,后来我去江北也一直和他有书信往来。”

  “五爷您能力出众,和知府公子相交也不算高攀。”

  谢叔凝敷衍了一句。

  朱五爷继续说:

  “你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你知不知道,十六年前陆知府犯言罪,被陛下治罪,全家满门抄斩?”

  谢叔凝吃惊,没想到这么突然。而且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说错话就要将人家满门抄斩,这个皇帝怕不是个暴君。

  而朱五爷则语气平淡,慢慢说来,

  “我刚得到朱三爷器重,接手商行玉器买卖,那是我第一次独当一面,却无人和我分享这种喜悦。当时我和陆公子很久没有书信往来了,听说他娶妻生子,生活美满,我不敢打搅他。那次也是喝了酒,斗胆写信给他,和他吹了吹牛。

  没想到陆公子给我回信了,他告诉我陆知府犯了罪,被革职关押,他为了此事奔波千里,过两天就要来江北。

  我当时年轻气盛,不知道言罪有什么严重的,还去找朱三爷求情,让他帮忙。三爷告诉我,陆知府醉酒写诗,戏谑公主,被有心之人传到陛下耳边,陛下勃然大怒,立即下令严惩。”

  “什么诗?”谢叔凝很好奇。

  朱五爷扭过头看谢叔凝,两个人清亮点目光对视,都闪躲开。

  “不能说,要杀头的。”

  “您帮到陆公子了吗?”谢叔凝又问。

  “没有。

  我算个什么东西,除了管管你们,我在达官贵人、天潢贵胄面前不过是个哈巴狗。

  我不仅没帮到他,他还因我而死。”

  说到这里,朱五爷哽咽了,

  “我告诉公子这件事没得救了,叫他快快隐姓埋名带着妻儿逃走,以免被株连。因为这个馊主意,公子被抓到后就地处决,小公子也被送进宫当了……当了……”

  他说不出口,呜咽一声,摆摆手叫谢叔凝可以退下了。

  直到回了下房,谢叔凝还是不明白朱五爷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就在他出神时,一个鬼一样的东西靠近他,他猛得回头,看到了白叔。

  白叔很瘦,瘦得皮包骨头,一身长袍和一头花发,把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何况他不苟言笑,浑浊的眼睛盯人的时候像个刽子手。他一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主动靠近别人还真是少见。

  “跟我来。”他说道。

  谢叔凝于是又被带到外面。

  寒风一刮,冻得他喷嚏连连。

  “五爷和你说什么了?”白叔问道。

  谢叔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都说白叔是五爷的心腹,想必这些事他也知道。

  果然,白叔点点头,一点都不意外。他双手背在身后,腰带了点佝偻的弧度,干瘪的嘴抿成一道线,抬头看向五爷所在的房间。

  他说:

  “知道五爷为什么看好你吗?因为你长得很像那位陆公子。我跟着五爷匆匆见过一眼陆公子,当真翩翩中人之姿。可惜,没躲过人头落地的下场。你好好儿干,五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谢叔凝听着话怪怪的,说不上感觉,就是不顺耳。在他看来,太被重视也不是好事,将来要离开商队恐怕不容易。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一线机会,既然说他长得像陆公子,五爷对他额外照顾,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更快取得他的信任,然后跟他进皇宫呢?

  谢叔凝想想就开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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