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药 茶

　　唐清欢提着药包，将王巧儿安置在临江码头江老板家里，并托他们将汤药喂她服下。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予江夫人，却被他们推了回去。

　　夜晚的卫城外，寒风刺骨得厉害。

　　林傅盛将过半的草棚建搭好了，唐清欢吩咐伙计将大锅支起，茗酥将水、茶、药按比例放入，大约熬煮半个时辰，药茶味肆意飘散。

　　这些灾民说来也奇怪，并没有大规模的向他们涌来，而是自觉遵照规矩。

　　茗酥见药茶差不多熬制好了，高声喊道：“乡亲们！药茶熬好了！驱寒暖身，快来喝啊——”

　　灾民们闻声后，一时竟愣住了。缓缓起身走向那口熬煮药茶的锅。

　　不过地上还有几位老人，依旧动弹不了。

　　唐清欢走向茗酥，吩咐她单独盛上几碗，她端起一碗走到最近的老妇人跟前。

　　老妇人发颤的抖动，手脚冰凉，毫无力气。唐清欢将她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入口中。几口下肚后，老妇人的四肢暖和许多。

　　她抬头望着唐清欢，嘴上想要说什么。

　　“大娘，不要说话，身子才回暖，你先躺下休息。”

　　老妇人露出感激之情，微微点头。

　　唐清欢又取了一碗，排队的灾民也都安分守己，没有争抢。

　　她走向白发苍苍的老人，蹲下身子，扶起她的后背，将她整个软弱的身子支了起来。

　　那老人咳嗽不止，鼻涕不住的往外流。

　　她依旧耐心的帮她拭去液体，将药茶缓慢的喂入她嘴里。

　　好不容易灌入，老人又一阵咳嗽，竟全部吐了干净。

　　旁边邋遢的男子，准备借机抢过药茶，却被一道寒光堵住行动。

　　男子害怕的连连发颤，嘴里低声求饶。

　　唐清欢抬头望去，是黄云轩。

　　黄云轩今日找知府一叙，才知道唐清欢为百姓做出如此好事。不过这灾民他是见多的，争抢、踩踏再说难免。

　　他担心这一身是胆的唐小娘子，一不留神被碍事的灾民伤了，那他心里多少是有丝丝痛感的。

　　唐清欢用手移开黄云轩手中的剑柄，笑道：“不碍事，灾民冻晕了，难免会做出糊涂事。”

　　黄云轩冷声道：“是吗？我瞧他们清醒着呢？”

　　唐清欢拂去老人鬓上的雪絮，嘴里嘀咕道：“没事，吐了就吐了，我再去端一碗便是。”

　　“我去为你端....别动！”

　　黄云轩疾步上前，在茗酥那里端过一碗药茶。茗酥一脸惊讶，八成是觉着这人英魂不散，到哪儿都有他。唐掌柜已经有了夫婿，还想端人家碗里的。

　　唐清欢接过药茶，向他微笑点头。

　　“来，大娘我们继续喝。喝下这碗药茶，明日陈郎中药到了，便能痊愈。”

　　这次大娘‘咕咚’几口喝下了，没有再吐出来。

　　唐清欢起身准备去端下一碗，喂下一位老人。

　　这时黄云轩身子靠近她，距离很近，这人与林傅盛身高相差不了多少，唐清欢立在跟前，显得格外娇小。

　　“黄公子，这是作甚？”两双眼眸对视，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黄云轩抬手拂去唐清欢肩上的脏物，慢声道：“在家呆着不好吗？偏要来这疫病四起之地？”

　　“黄公子，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连御医都没有法子，若是不尽一些薄力，那卫城将是下一个灾区。”

　　他顿住片刻，抬头望着远处：“这些灾民麻烦得很，吃不完要不完的？”

　　唐清欢听他这样说，面上微起怒色：“谁还没个难的时候？当年我也做过灾民，一路生了疫病，也是靠良医一碗药汤活下来的，还救了我全家.....”

　　“那好，你继续。我在身旁护住你.....”

　　她冷色抬头：“不用了，等一下我相公就要过来，黄公子若是有心.......”侧身望向灾民区，不远处有一嗷嗷的婴儿，裹着单薄的棉袄。

　　“就多为他们捐赠些衣物吧！天下苍生疾苦，轮回不断，多行善必能如你所愿！”

　　他愣住片刻，抬头询问：“如我所愿？真的吗？”

　　“大盛太祖年年去龙泉寺，向千手菩萨许愿，不就如愿了吗？他为天下苍生做了这么多？”

　　他冷冷一笑：“哦？是吗？恐怕他所作的，只是想你们看到的，未必是真？”

　　唐清欢似乎从他嘴里，听出了对太祖的不屑。传说这景王最得太祖喜爱，才将偌大的财政交予他。不过，此时的景王面露的是不屑，不服气。

　　“黄公子，我就不打扰了，我还要去喂这些灾民。”

　　唐清欢缓缓向茗酥走去，黄云轩转身询问：“为何你明明可以做好千金小姐，偏要这般折腾自己？”

　　她断然停住脚步，慢慢开口：“我生来就倔强，不想做闺中束缚鸟。我喜欢与人交流，喜欢如同男子般自由舒畅。只有不断交流，这本事才能见长.....”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向前走去。

　　他望着唐清欢远去的背影，那股不肯低头的倔强劲儿，像极了当年他娘，一样的硬气，一样的不肯向谁服软。

　　夜深凝重，子时已到。

　　林傅盛也将草棚搭完，已经累的不行了。

　　他急急找到唐清欢，见她也差不多完了

　　“明日还要发放药茶吗？”唐清欢见他一脸疲惫，面露惬意。

　　“瞧把你累的！不来了，陈郎中今早便会将自己留存的药，熬制一些发放。”

　　他们几人收拾干净，便向各自家里回去。

　　路上唐清欢将王巧儿的事情，告知给林傅盛。

　　不说还好，这一说他顿然变脸，脸色极其难看。

　　“什么？你管她干什么？”

　　“我瞧她可怜？”

　　“可怜？我不可怜吗？还有你瞧她那股.....哎！”

　　“这么凶做什么？总不能见死不救？平日你一向沉着，忽然如此暴躁？”

　　其实唐清欢救她，并不是善心，只是想弄明白为何她在灾民里面。

　　“我的姑奶奶，活菩萨。你不知道她对我有意思吗？还是一个杀父母之仇的干女儿，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林傅盛双手叉腰，被气得脸色铁青。

　　唐清欢连忙开口：“那怎么办？像猫猫狗狗一样扔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种感觉，这人肯定要把我们搅翻了才高兴。”

　　林傅盛顿了片刻，又道：“你不要以为她疯了就没有事，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怕是装疯卖傻.......”

　　这一夜，容不得唐清欢多想了，太累了，缓缓入了梦。

　　梦中浮现了一串金色的字：

　　【乐善好施，发放药茶于灾民，功德值+50。】

　　片刻，金字消失，转换成黑字：

　　【最近有灾，是否开启梦境回光，窥探危险？】

　　有灾？唐清欢甚是好奇，不过也得从功德值扣去，现在好不容易积累到450，罢了！扣就扣。

　　唐清欢在梦中用意念回复。须臾，环境变成一间室内，这室内她熟悉，是黄云轩在梅公府上的后院小室。

　　黄云轩此刻正在榻上，旁边有一女子，她走近一看，是王巧儿。

　　王巧儿此刻衣衫不整，依靠在黄云轩怀中。片刻之后，他猛地睁眼将怀中的王巧儿推开。

　　面色涨红，厉声道：“滚开！谁让你来的？”

　　王巧儿恬不知耻，面露娇态，微微一笑道：“黄公子，奴家仰慕你好久了！这便宜你捡了，却为何如此恼怒？”

　　“便宜？就你这样，呵呵！你怕是活够了？”

　　那王巧儿还不知收敛，连忙俯身向前，躺靠在黄云轩的怀中。

　　这次他是真被激怒了，一把反手将她脖颈捏住。王巧儿顿感呼吸困难，连连饶命道。

　　黄云轩却没有停住的意思，反而冷笑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多了去了。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好色吗？呵呵，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我逢场作戏罢了......”

　　他低头向她靠近，瞳孔睁得极大道：“入得了我眼的只有一人.....其余的，哪怕是天仙般的人物，我也不屑一顾。”

　　王巧儿求生心极强，连忙用低声沙哑的声音道：“我有办法让你得到唐清欢！！！”

　　这一句，愣是让黄云轩将握紧的手，缓缓松开去。连神色都变得缓和许多，慢慢开口道：“何办法？”

　　“我与她同住小院，抽一傍晚，我故意找林傅盛去江边谈话，就说.....就说关于他父母的，他定会去。然后，事先在她房间点上迷香，就是那种合欢之类的，你去她房间，待我们回来之时，这生米煮成熟饭，那林傅盛又极爱面子，定会离他而去，这样不就得了美人儿了吗？”

　　黄云轩听她这么一说，面色轻悦起来。

　　他凑近向前，将王巧儿的下颌抬起，低声说：“若是不成怎么办？”

　　王巧儿一脸狐媚，笑道：“随你如何？”

　　黄云轩睨视一眼，立起身来：“若是不成，瞧你一脸骚样，将你卖去窑子....”

　　他顿了顿，抬手道：“不！窑子太便宜你了，你如此喜欢男人，离不开男人。深夜寂寞，对你来说最是折磨。”

　　“我在那龙泉寺半山腰，为你修建一座小尼姑庵，你就在那里安度余生，我会派杀手日夜监督.....呵呵，你不要以为杀手是男子，好被你勾了魂，我为你安排一名女杀手，手段狠辣，如何？”

　　他这一席话，吓得王巧儿抖了一颤，连连应下。

　　鸡鸣声唤醒梦中的唐清欢，她一身冷汗浸润了衣服。

　　醒来的她，很是后悔救了不要脸的王巧儿。林傅盛说得对，如此狐媚子，哪怕做了小妾，也是碍了他的眼。

　　清晨，半月有余未见阳光，今日终于探出头来。

　　陈郎中熬得滚烫的防疫汤药，正由药童一一分装。待备齐后，搬上独轮车，往卫城外送去。

　　城外，官府临时搭建的台子，正挤满了灾民。

　　黄云轩怒气冲冲的踏进茶商会，这几日，梅公去往云京，这商会大小事由他做主。

　　几位长老正围着账册嘀咕，见他进来，慌忙起身行礼，却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呵斥：“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小娘子都不如！”

　　他将手拍在乌木桌上，震得那几人额头直冒冷汗：“堂堂景王管制的茶商会，何时变得这般窝囊？是缺了你们银钱，还是短了你们门路？人家小娘子尚且知道拿出私产救济灾民，你们倒好，缩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我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将来这些灾民也是本王的子民，你们这般作派，是想让天下人戳本王的脊梁骨？”

　　钱长老头冒冷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恕罪，误会啊！这几日我们也在四处筹钱，只是........只是这一两年来，给王爷的贡品从未断过，一匹匹用茶叶换来的骏马，全都如数送进了边疆马场，实在是......实在是库里空了啊！”

　　“哦？”黄云轩眉峰一挑，语气陡然转冷，“如此说来，倒是我把你们养得太差了？”

　　他死死盯着钱长老，眼底寒光射人：“既然你们这般为难，索性都滚吧，我另招人便是。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凛冽：“你们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也不想要家人的活路了？”

　　这话一出，满堂长老齐刷刷跪了一地，连呼‘不敢’，争先恐后地应承，当场各自凑出千两白银，承诺即刻送去知府衙门，用来给灾民买棉衣、熬米粥。

　　黄云轩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没再看那些人一眼。

　　此时的知府衙门里，沈大人正急得团团转，这承诺陈郎中防疫药材的钱，还差着大半，上头拨的款项迟迟没到，正蹙眉紧锁之际，外面衙役冲了进来。

　　“大人....外面药材商押着十几车药材送来了。”

　　“这是何人吩咐送来的？”沈大人又惊又喜。

　　衙役回话：“药材商称是茶商会的黄云轩吩咐送来的.......”

　　沈大人愣了愣，随即明白是黄云轩单独出手，连忙让衙役将药材送往陈氏医馆。

　　此刻，黄云轩正提笔书写：皇兄........臣弟近日巡视卫城，遇见一位神医，此人擅长诊治一些怪症。数月的三地雪灾，引发瘟疫。臣弟瞧御医束手无策，恐蔓延大盛朝。如今卫城的疫情已被此人，稍稍稳住。故向皇兄举荐此人....